巨大的钟声响彻云霄,惊的海面翻起层层叠叠的浪花,白色的花朵在水面上滚动着,连带着小船震动好几下。
阮允茗一挑眉,“嗯?你还会设锚点?”
阮皎年缓缓睁开眼,神色逐渐淡然,她看向对面,露出一个笑,答:“我知道您一定会这样做。”
阮允茗愣了愣,唇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嘲讽笑意霎时消失,她言:“你知道是我打乱很多事的又能怎样?”
祂说过,故事要跌宕起伏的才好看。
只听对方接着道:“被打的零散的线索,也是我希望看见的情况。”
悠扬清脆的钟声足够令人摒弃杂念。现在她有足够的理智来梳理这条线。
阮皎年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每一条线。
“我的记忆足够混乱,那么我就会说出那句话。”她有感觉,她可能不止做了这一个锚点,毕竟她玩游戏一向喜欢给自己开挂。
阮允茗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说5分钟?”
铛——!又一声钟声自远方而来。整片海面都泛起涟漪状的波纹。声波推着浪涌垒成三米高的水墙,浪尖的泡沫在共振中凝成乳白色的莲花。
是清醒锚点,也是一个信息的传递者。
眼前之人,是神,是古罗马命运女神福尔图纳。
信息不多,但对阮皎年来说,这就像一根钢签,将线索如同串串一样贯穿好放在烤架上,是荤是素一览无余。
她可以借此延伸出无数东西。
“不,只要您说出任意一个时间,钟声便会响起。”她大致猜出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怕被假真相记忆覆盖的自己察觉不到这是假的。
不过她有那么蠢吗?这么多奇怪的事自己发觉不了吗?阮皎年莫名想黑化。
锚点触发的关键在于她的上一句话。
这个世界没有人认得十日终焉的钟声,除非他也听过有声剧。(目移)
眼前女子虽与阮允茗长得一模一样,但无论是神态,气势,语气都截然不同。
仔细梳理下来,会发现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人。
严化,邱纽和冯绰,金墨辛,山海司。
这些都有一个共点——与「阮允茗」有所联系。
3916在那个时候还想着骗她的概率显然很低。
如果山海司和阮允茗在原着中本不该存在,他们又能安稳发展这么久没引起系统注意,那么显然说明了两件事。
阮允茗是本土人。
且山海司和她并没有影响到原着中的大节点。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和一周目吻合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阮皎年意识到阮允茗的那句[孩子,你做的很好]是自己告诉她的。
这应该是暗号。
她想到当时在手背上一闪而过的字,那到底是自己怕输作的弊。
三次就好。
三次机会,三次提示,亦或是三次感觉。
三次……对完美的感觉?当她莫名意识到这一点后,当初在闽西汤安给她那封信里的内容突然就变的清晰。
原来如此。
这里也有一个记忆锚点。
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想了一个只有自己懂得的,且斩神书友必懂的梗。
所以有了那句“孩子,你做的很好。”
这也算是她对福尔图纳的试探。
三条,自己控制了一条。
剩下的两条,一条藏在低调的意识里。
如果是真理,她没理由需要写信偷偷讲,而且堂姐…她没有关于这个堂姐更早的记忆,于她而言,就像凭空出现一个助力一般。
因为过于完美,所以她又起疑了。
“用一个真相隐瞒另一个真相,答案似乎在我听到阮允茗相关消息的时候就呼之欲出了。”
“我如此低调行事,是因为我的剧本告诉自己需要保护弱小的我不被古神教会扼杀,但堂姐的这个设定格外刚好,所以我大胆猜测,我的所为正好遂了你的意,您借这次约定保护「阮允茗」的真实身份不会暴露。”
阮允茗的代理人身份,其实是她的。
跟福尔图纳没点关系的话她又何至于此。
祂需要她做事,也需要「阮允茗」在位。
允茗,茗允。
一个至高神的神明代理人在高层能镇人能做事。
但一个外神想要插手高层事务,绝对会被猜忌怀疑,别人只会觉得祂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到底是忌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的影响力。
所以「阮允茗」就是福尔图纳。
身份明确,对深度剖析动机非常有帮助。
她们之间的这个约定一定对自己有着极大的利益诱惑。
因为没有系统,这意味着很多东西需要她自己去争取。
阮皎年了解自己,既然值得自己如此费心,那么想赢到的这个东西对“终章”的开辟一定至关重要。
重要到她与神明对赌。
“我眼中的碎片拜真理棋格破碎所赐,真理棋格的拥有者确实是希腊真理女神,谬论无序环是希腊欺诈女神的,您要祂们的权柄。”
阮允茗抬眼,“这点很难猜吗?你之前就很清楚不是吗?”
可她现在又不记得。
阮皎年抿唇,祂真的,毫不掩饰祂的野心,看起来祂对自己要做的事很有自信。
就是不知道在祂眼里,她们是平等对弈,还是棋子和执棋人。
她暗自思索,显然后者概率最大。
“动机…应该是身份。”阮皎年声音铿实有力,“我不是棋子,我少一点东西。”
与神相比,自己的野心应该也不小。
她要弥补遗憾,故从来不想任神明摆布,在福尔图纳下发任务的时候自己也许就在盘算了,她的目的摆在那里,自然不可能没有怀疑和成见。
阮皎年是大夏人,不可能不会怀疑福尔图纳这么做的目的,但倘若想要弄明白这一切,首先她需要摆脱原本的命运。
她需要一个非棋子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必须无限靠近执棋人,这样她才有资格了解更多。
也许她达不到,但这份决心,大抵是够看的。
说到底,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祂手上。
最后一条,就在她这段时间看似互相毫无关系的经历里。
祂现在大概率是,拥有「命」和「运」权柄的神明。
“诅咒…”
“诅咒是意外。”阮允茗确实没料到都派人去辅助还能让泥瞳的诅咒和真理碎片对撞。
那个诅咒,本不该出现。
虽与原定的轨迹不同,但发挥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祂幽幽的想。
阮皎年诧异,其实她也是这么猜的。
启冬戒出现的很巧,刚好让她看见转机。那么这件事就有点完美的令人怀疑。
人为缔造的假真相其实很完美,加上阮允茗的出现,她本不该起疑什么,可问题在于,她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察觉到阮允茗和山海司的奇怪,从而勘破这事不简单不过是她多思考几遍就能得出的结论。
她可是要做命运转折点,做自己人的「希望」,敌对者的噩梦的存在。
“我恐怕没那么幸运,幸运的成为那份手稿的阅读者。”那么福尔图纳的「运」在这个时候就格外重要了。
“这不是该出现的荆棘,自然该烧了。”阮允茗轻描淡写,但用力过猛把原本的荆棘也烧没了。
那次意外里,由于手稿的开启,古神教会布的局布一半给毁了。
本来祂是想看她的正面进攻能力。
阮皎年一噎,您还蛮霸道的嘛。
她缓了缓,接着道:“我从临江市守夜人那里了解到了很有意思的事。金墨辛的离开,有上京市守夜人总部的指令。”
阮皎年听到那,甚至不需要知道更多,就已经有底了。
还是阮允茗。
她犹豫片刻,出言:“所以,是阮允茗让他去‘死’的。”
那份所谓的机密文件,可能只是一叠白纸。而没有守夜人的人从旁协助,应当是阮允茗额外交代了什么。
亦或是,承诺有山海司的人协助。
石文轩继续说出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因为他说,神异管理部有派人协同,于是他们就放心由人去了。
阮皎年拿出了那支按动笔,“我之前就很奇怪,这个上面竟然也有神明气息的本质,而且里面的刀片上还有半枚金墨辛的指纹。”
“金墨辛,是一个先例,他一定给我带来了命运神墟的其他信息,比如,命运如何能欺骗真理。”
这样他在闽西市附近的死,才合理,才有意义。
这是祂为了使她掌握神墟的速度变快的手段。
就古希腊命运三女神现在这状况,福尔图纳借祂们手催使「命」权柄简直不要太轻松。
祂当时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动她这把刀,也是成功了。她揉了揉右眼角,眸中这枚真理碎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象征象征生命的活力与开端的克洛托代理人,真的那么容易彻底死亡吗?
往好了想,金墨辛根本没死,只是诈死去执行一个当守夜人时不方便做的任务。
而且极有可能是阮允茗的指令。
毕竟换做是她,她都不可能放弃金墨辛这颗价值不小的棋子,更何况这位有资本家潜质的神明。
正思索着,面前的阮允茗忽地笑出声,“可以了,你不用再往下推了。”祂看向她的目光中似乎带了别的什么。
“丝线是祂们东西,毕竟我一开始不完全确定要不要把「运」给你。”
阮皎年:所以拿别人的东西忽悠人给自己干活?
命运中的“运”其实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东西。
它不像“命”。
「命」常被理解为与生俱来的、不可改变的“定数”,且带有被动性。
而“运”具有流动性。
它指人生过程中的动态变化,如机遇、挑战、起伏等。
若有心,它作用起来的效果将极为可怕,因为动态起伏可小可大,无所上限,脱手起来,走向连神都难以预判。
但现在,祂的想法有所转变。
此时福尔图纳那眼神,是从欣慰到非常非常非常欣慰。
阮允茗,或者说福尔图纳确实很欣赏对方的想法,“你的心思,我明白,所以我欣赏你,因为你和我手中的任何一枚棋子都不同。”
“你有追求,有计划。”
“不过你不要以为我真的被你的决心所打动,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很有意思。”
“什么?”
命运的代理人不想维护既定的命运而是想逆命而行,这曾让祂一度觉得不能理解。
“你当时说,‘您有您的目的,我也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我的这次征程,就像孤帆入汪洋,四方皆为海,四方皆为路,从此无回头路。
但我从未后悔,因为我要我的船上,有万万人的笑颜,我要这大夏,拥有璀璨美好的前路。’”
当时在闽西的时候,她明明可以直接杀了那些人,却非要花心思去改他们的命轨。
福尔图纳当时就有问出了疑惑。
而那时的阮皎年只是闭了闭眼,给出了一个答案,“人只有经历了自己的渺小,才能达到高尚。”
阮皎年当时的想法是:人命不是草芥,但该死的人她不会手软。
福尔图纳回忆的时间很短,此刻,祂看着女生,眼中晦暗不明。
所以祂也很好奇,这个人类最后能走多远。
阮皎年吞了口唾沫。
对方看宝的眼神,自己却有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所以我现在恭喜你,恭喜你成功介入我们的计划。”福尔图纳开口了。
是介入,不是加入。
阮皎年垂眸,祂这次一如既往直白。
直接告诉她结果。
介入。
其实自她穿书以来所做的事也可以用介入来概括。
她迅速在脑中过过汉语词典中这个词的第一含义。
主动进入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或事件,并试图改变其发展的,
叫介入。
“不过,你其实推错了一件事。”祂看了眼水面上浪花死去后留下的白色浮沫。
“代理人的身份,此刻才正式属于你。”
“那我这段时间……”阮皎年略有困惑。
“算试用期。”
阮皎年:“……”其实是和金墨辛无差,随时可弃的棋子吧。
那……神明也搞实习期没有工资那套吗?
阮皎年忽然觉得这场对赌很像一个玩笑。
“我是不是有一个问题您没有给我答案?”阮皎年想起了「旷野无界」最后一页的问题,那是她来之前发现的。
那才是,是一切的根本动机吧。
福尔图纳挑眉,“我不会害大夏,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阮皎年笑了,过程去tm的,结果对了就行。
她收回刚刚的想法,这不是玩笑,这是很有意义的一次锻炼。阮皎年一本正经胡说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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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实在看不懂的来看我这里省流版。
省流版:阮皎年精心准备解一个大局结果发现真相简单过头了,她觉得被耍了。其实是福尔图纳想到可以借此让阮允茗在阮皎年那里出现,而且还可以让阮皎年出去替祂干事。
毕竟如果她真以福尔图纳代理人身份出去,那乐子可就大了,而且麻烦也会不小,毕竟上边看阮允茗不爽的还是有人在的。
最最最省流版本:就是阮皎年被利用了,福尔图纳只是付出了一点情报作为代价,阮皎年却是从头忙到尾。
终于发出来了嘻嘻,明天把第一阶段女主隐隐窥见一角更完,顺便加更一个好东西(不算主章但是挺有意思的),非常非常好的乐子。
这算完善的同时进行的一条副线,主线还是女主的所行为主哈,她很多是从根源上去弥补,从本上就断了这条遗憾的发展。算是她的作者直觉。副线的推进,给女主的强大完善逻辑,也交代了另一个我们未曾见到的可能。
感谢坚持到这里的友友们!(8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