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雪冰冷的眸子透过日光,淡淡地扫向眼前站着的几个人。
她如今脸上带着一些病气,阳光从侧面洒下来,让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二皇子站在花圃中,目光看向宋若雪,一时间心中一动。
这样柔弱的宋若雪仿佛触及到了他年少时期某段珍贵的记忆,让他一时间陷入深思。
久违的不忍之情居然出现了,他心中一紧。
然而下一刻,宋若雪已经操控着轮椅走到荣状元面前,微微朝荣状元笑了笑。
“是我将你的母亲克得卧病在床?”
荣状元点点头,“无方道士是这么算的,本来容某实在无意打扰宋小姐的生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求宋小姐原谅我。”
在皇子面前,荣状元的称呼都变得恭敬起来,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雪儿、雪儿”地叫了。
恐怕他也是在乎二皇子年少时期和宋若雪有一段过往,生怕二皇子吃醋。
然而二皇子这种冷心冷情、一切都可用来为他的大道铺路的人,怎么会对从前的感情有什么留恋。
宋若雪勾了勾唇,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她只是对着荣状元勾了勾手。
“既然如此,荣状元你附耳过来,我便告诉你,如何做才能够化解这份不祥。”
荣状元有些疑惑。
他没想到宋若雪居然如此轻易又爽快地认下了这不祥的名声。
他还以为宋若雪会歇斯底里,会像从前那样与他争辩。
毕竟宋若雪最是忌讳自己这不祥的名声。
从前她最痛恨这所谓的不祥名声,所以才到处学习那些妆奁的技巧,非要将眼下的胎记给遮盖起来。
其实她眼下桃花样的胎记若不遮盖的话,也别有一番风情在里头。
荣状元自己从前与宋若雪相处,怎会不知道宋若雪对这不祥名声痛恨至极。
最熟悉的人才知道拿刀往哪里捅才会最痛。
荣状元依言附耳过去,脸上仍然挂着和善的笑容,“那便请小姐赐教了。”
然而下一秒,宋若雪却猝不及防地扬起巴掌。
“啪”地一下,将荣状元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荣状元的脸上迅速泛起三道血痕,只感觉火辣辣地疼。
他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
只是打了一巴掌,自己的脸上怎么会有血痕?
他再次看向宋若雪的手指尖,却发现宋若雪带着两枚戒指,戒指上印着小小的尖刺,仿佛是特意为了这一巴掌准备的。
如今她手指上带尖刺的戒指已经沾染了血色。
荣状元捂着脸,一时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乎快要哭出来。
“宋小姐好大的威风。不愿帮小生便也罢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于我!”
沈家千金也被这一幕震惊了。
“宋若雪,你这个不祥之人,竟然当着二皇子和侯夫人的面做出如此无理举动,枉费你从前学了那么多的京城贵女礼仪,骨子里还是个粗鄙的乡野丫头罢了!”
周围人纷纷转头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殿下,这位状元实在是太过可怜,你可一定要为状元做主啊,这位状元身负才学,却只能被宋若雪这种人欺凌。”
侯夫人更是“嘶”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走过去,看向宋若雪。
“雪儿,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你父亲一向礼贤下士,二皇子更是重视这寒门状元,你怎么……”
侯夫人啧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二皇子,“千错万错都是雪儿的错,雪儿不该如此冲动行事。
二皇子殿下,你也知道雪儿从小就痛恨这不祥的名声,恐怕也只是气急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不如由我来代替雪儿道歉。”
看着侯夫人急急忙忙想要揽下一切罪责的模样,宋瑶瑶在暗处悄悄啐了一声。
这侯夫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将宋若雪接回来之后,便处处帮着宋若雪。
难不成当真是母女情深,骨子里的血缘关系让她们如此难舍难分?
宋瑶瑶不理解,但并不妨碍她冲上前去,梨花带雨地扶着侯夫人。
“母亲,快叫姐姐推着轮椅回去吧,这荣府今日已经够乱的了,再任由事情闹大下去,还不知道全京城人会怎么传我们家侯府呢。”
侯夫人被她这么一提醒,才诺诺点头,“也是,快快将小姐推回去,小姐今日病弱,本来不宜见客,让各位见笑了。”
侯夫人手下丫鬟手忙脚乱地便想将宋若雪的轮椅推回去。
侯夫人虽然心里面也有些咬牙切齿,但是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做。
她何尝不知道,如今让宋若雪退一步,便是承认了宋若雪身上这所谓的不祥罪名,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宋若雪当着大家的面将荣状元嘴角打出血痕。
这还了得?这不祥之名,今日恐怕不认也得认了。
只希望那和亲的可汗不要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便不要这个不祥的和亲贵女,不然之后还怎么让她替嫁呢?
电光火石之间,侯夫人想了许多,但看到宋若雪惨白惨白的脸,想到宋若雪仅剩三年寿命,她又将脑海中的这些全都抛却了。
算了算了,雪儿也怪可怜的。
她并不打算再斥责宋若雪,只是叫人将她推回去,还柔声地朝宋若雪道:
“雪儿,回去吧,是为娘不好,为娘应该让你在院子里好好养病,不应该大张旗鼓地办这宴会,惹你烦心了。”
宋若雪却摆了摆手,那些前来推走宋若雪轮椅的丫鬟一时顿住了。
宋若雪此时勾了勾唇,眼神直视荣状元,虽然她坐在轮椅之上,但是眼神中的轻蔑之意尽显。
“若雪不才,夜读诗文,古人云,‘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荣状元母亲卧病在床,荣状元不去请大夫查出真正的病根,也不去侍奉在母亲床前,而是听信道士谗言,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怪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不知荣状元是真蠢还是假蠢?
不知荣状元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都记在脑中何处。
古语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荣状元,可当真是个读书人啊。”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直让荣状元呆立当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座的千金闺秀们哪个不知道宋若雪博学,扪心自问,她们此番过来都有看宋若雪笑话的心思,但是宋若雪所言又确实在理。
这位荣状元看似是个孝顺的才子,然而仔细一想,难不成正常的孝子难道当真会这么做吗?
放着重病在床的母亲不闻不问,反倒跑来未婚妻家里闹事,就因为无方道士说了一句“不祥”。
看到众人心中都各有打算,沈家千金急了,她又站了出来,“你就是不祥,还要在这里狡辩,若不是你不祥,怎么会克得他母亲卧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