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还没到时间办理入住。
夏微将行李寄存在前台后,背上装琴谱的帆布包,去往提前预定的琴房。
一月的雾都,像个阴湿男鬼,铅灰色的天空压得低。
走过熟悉的弯弯绕绕的街区。
建筑风格阴郁而克制。
行人不算多,步履匆匆。
衣着基本都是深色系,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目不斜视的眼睛。
黑色宾利驶上桥梁。
贺越礼看向窗外,很远的地方有一顶小粉帽在薄雾里亮着。
面试时间在下午一点整。
夏微提前半小时到达圣莉顿。
轻车熟路找到考场。
递交护照和面试通知函后,她顺利进入。
这是音乐学院专门为Isabella个人打造小型音乐厅。
一整面书墙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钢琴谱,有一列上摆放的都是重金难求的绝版。
另一侧墙面上全是照片。
Isabella从小到大各种获奖,独奏会的照片。
还有她的学生们,如今都是业内闻名的钢琴家的留影合照。
她一张张看过去。
眼中满是崇拜和憧憬。
内心的感慨比上一世站在这里时更多。
“夏微,准备好了吗?”
身后响起Isabella温和的声音。
她转过头,望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眸,用力点头。
面试有三个考官,除了Isabella,还有两位是圣莉顿的院长和伦敦琴协会长。
以导师为主,其他两位作为参考。
共有15名考生,来自各个国家。
最终录取2人。
夏微环顾一圈,在他们中看到两张熟悉面孔。
上一世他们是Isabella的学生。
在霓虹国被誉为天才钢琴王子,年仅15岁。
另一位是着名指挥家的女儿。
夏微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所谓天才,不过是捧出来的。
他会用利特创作的《告白小夜曲》作为比赛自选曲。
讨巧心态,演奏难度相对低。
....
一小时后,夏微走出音乐厅。
深吸一口气,拨通顾予晴的视频电话。
等了近半分钟,电话才接通。
屏幕里顾予晴头上包着浴帽,正对着镜子贴面膜。
没有看向镜头。
夏微:“妈!!!”
“干嘛?”顾予晴嘴都懒得张开,“你都不知道一个人在家过周末多开心。我早上睡到十一点,点了外卖,吃完又睡了午觉,刷刷抖音,看看小说。这才是生活!”
夏微:“妈,你看看我在哪?”
顾予晴漫不经心的转过头,“你不是在姜莱家......微微,你那里怎么是白天?”
夏微把录取徽章放在屏幕前,“我偷偷来参加Isabella教授的面试!我!被!录!取!啦!!三月就能入校!妈!!我厉不厉害!”
屏幕中的顾予晴瞪大眼睛,呆愣几秒。
一把撕掉面膜,把手机贴在脸上,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微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考上圣莉顿了?你给妈妈再看看那个徽章!”
夏微看见妈妈哭,眼泪不自觉得跟着落下。
地球两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母女俩抱着手机,又哭又笑。
顾予晴强烈要求要先云游览一番圣莉顿的校园。
夏微只能举着手机带她参观。
结束通话后,她将面试通过的消息发在朋友圈。
引得无数点赞。
没一会,带她的经纪人肖姐将编辑好文案发送给她,让她再配一张图,发到社交媒体上,和粉丝们分享喜悦。
另外还说,已经帮她向公司申请留学后的住宿,练琴房经费。
夏微站在草地上,将徽章对向天空。
铅灰色的天幕露出一点阳光,落在金色徽章上,闪着一点亮光。
冷风拂过耳边的一缕碎发,似乎都带着点温柔。
她举着手机拍摄徽章,脚步在原地进进退退。
蓦地,踩到了一双鞋,踉跄着贴上结实的身躯。
她连忙转过身,后退几步,“Sorry!”
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的脸。
一双幽邃的黑瞳,高挺的鼻骨,菲薄的唇。
刚钻出云层的那束阳光,不偏不倚落在他脸上。
仿佛撒上一层浅金色的粉末。
夏微呼吸停住,忽觉眼前的人和景太过美轮美奂。
蓦地,手里的徽章,被修长的冷白手指抽走。
贺越礼把徽章放在眼前,认真端详着。
视线落回夏微的脸上。
他声音低醇,“恭喜了,好朋友。”
三个字落进心里,漾起圈圈涟漪。
夏微的心砰砰狂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贺越礼微微眯起眼睛,低下头,和她对视,“不是说和我天下第一好?”
夏微有些迷茫,“是啊,怎么了吗?”
贺越礼近距离的盯着她,“那你和陆桀偷偷瞒着我打算做什么?”
夏微垂着眼睛,偏过头,有点心虚。
贺越礼的目光直白的留在她脸上。
抬起手,冷白手指勾带着鬓边落下的几缕发丝,别到她耳后。
极轻的揉了下那片粉白的耳垂。
“贺越礼。”
“嗯?”
“我不是帮你,是我想报仇。”夏微说,“如果能找到陆商庭的犯罪证据,对我来说就是报仇。”
贺越礼落在她耳垂上的手指微顿,慢慢托起她的脸,“怎么说?”
她抬眸和那双黑瞳对视。
“上一世,他用同样的方法报复我妈妈。”
脑中浮起妈妈临死前那段时间的回忆,心脏顿顿的痛。
那时顾予晴的胃癌处于中期。
只要定期化疗,加上中医药膳。
医生说过,再活5—10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是陆商庭推荐给她一种特效药,说是可以替代化疗,让顾予晴试试。
顾予晴一开始没敢告诉夏微,想着有效了再说。
没想到仅仅是两个疗程后,竟然痊愈了。
夏微虽然责怪妈妈偷偷试药,但毕竟是医学奇迹,她内心很为妈妈高兴。
顾予晴喜欢小孩,康复后经常带贺煜玩。
她比自己会带孩子多了。
贺煜也是外婆外婆的喊着,经常赖在外婆家不愿意走。
那段时间,是夏微结婚以来第一次真心诚意把贺煜当家人看待。
后来,妈妈再次倒下。
陆商庭说,“病人不能太过操劳,会不会是带孩子累着顾阿姨了?”
那时的夏微,经历希望再到绝望,根本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