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划破傍晚的宁静。
“有人要跳楼了!”
“快快,快报警啊!”
“那个…那不是季玲吗?!”
“季玲?住三栋302那个?不是最近很火的状元妈妈吗,怎么想不开要跳楼?”
“快去喊小栖过来!不得了啊!”
居民们纷纷从窗户探出头,仰望着天台边缘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季玲的头发凌乱地散着,褪色的碎花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癫狂。
她死死抓着栏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边缘,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
几个热心邻居冲上楼想要救人,却发现天台的门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推都推不开。
“季玲,你冷静点!你儿子那么优秀,有什么想不开的!”
楼下有人拿着扩音器喊。
“是啊,省状元呢!多好的孩子啊!”
季玲听到这些话,反而更加激动,她猛地指向楼下,声音嘶哑:
“他骗我!他跟他爹一样要抛弃我!如果他不去复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又逼孩子…上次不都……”
“小栖那孩子多乖啊,省状元啊,比我家那不成器的乖多了,怎么季婶子就是想不开呢?”
“上次逼孩子跳楼,这次是自己,也不消停一点,成天作妖,小栖要是我家孩子我都天天烧高香去。”
“她老公跟小三儿跑了是很可怜,但也不能一直逼孩子啊,省状元都不够,是要全国状元吗。”
“这妈是不是精神上有点问题啊…要不送医院看看?”
群众的舆论并没有如同季玲预想中一边倒的偏向她,反而是更加心疼靳时栖。
季玲和靳时栖常年租房,这个地方是老小区,没有安装电梯,没多少年轻人愿意住在这里,多是一些退休的老人。
原主生前就性格温吞,又是走读,经常会帮邻居老头老太太的忙,也会帮忙搬桶装矿泉水上去,在小区内人缘很好。
再加上“学霸”人设,更是成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孩子。
如今靳时栖成了省状元,又闹着让人家去复读,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季玲是继母,故意不想让孩子好过。
就在这时,靳时栖出现在人群中。
他穿着干净简单的白t,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看起来憔悴不堪。
“时栖你可算来了,你妈这到底是咋了,怎么就闹着要跳楼啊,快劝劝吧。”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母子哪有隔夜仇,小栖你就劝劝你妈吧,先让她下来,叔等会再给她做思想工作。”
“你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千万别情绪上头顶嘴,人命关天,比什么都重要。”
“……”
季玲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死死盯着楼下的人群,盯着那个看似憔悴的儿子,内心疯狂翻涌。
他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他必须听我的!
我养了他十八年,我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没有再婚!
我牺牲了家庭,牺牲了爱情,牺牲了健康,牺牲了事业,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没有我的督促和照料,他怎么可能考得上状元?没有我,他早就和狐狸精因为早恋烂泥里了!
明明我盯着他选了专业和院校,他怎么敢背叛我!跟他那个贱人爹一样背叛我!
跳楼?对,那就跳楼!
上次他不是跳了吗?他不是用这个办法逼我退让吗?好啊,现在轮到我了!
就算他前一年都是装的又怎么样?
逼得母亲跳楼,他承受不起这个骂名。
母亲督促儿子是天经地义,但儿子不能不孝。
他那么聪明,那么会装乖,他一定明白,只要我站在这儿,他就必须低头!
他必须复读,必须放弃学医,必须继续做我的好儿子!
否则,我就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是怎么逼死自己母亲的!
季玲的笑中夹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她在赌,靳时栖会选择她。
靳时栖被众人簇拥,他仰头望向天台,手持扩音器,声音颤抖。
“妈……你先下来好不好?”
这一声呼唤,让周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靳时栖适时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肩膀微微发抖。
这个动作让周围的邻居们瞬间同情心泛滥,有人甚至抹起了眼泪。
“季玲,你看看你儿子!难道你非要逼死他不可吗!”
有人怒道,感觉季玲简直是不可理喻。
在大多数人眼中,季玲已经疯了,不然有了省状元当儿子,怎么还会不满意呢?
明明站在天台上的人是季玲,围观的人却更关心靳时栖的死活。
靳时栖一把抓住那人,对着他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我妈她……最近精神状况不太好,不要刺激她,我怕她会一时想不开。”
这句话像一滴水溅进油锅,瞬间引爆了围观群众的情绪。
“我就说,正常人哪会这样啊!”
“上次她儿子跳楼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果然,精神不正常。”
“警察来了,快散散,让条路。”
季玲在天台上听着这些议论,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的杀手锏,竟然被儿子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更可怕的是,她突然意识到——
楼下所有人,包括闻讯赶来的警察,现在都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的儿子,那个看似虚弱憔悴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人群中央,微不可察地对她勾了勾嘴角。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让季玲如坠冰窟。
她没有生病!是靳时栖在胡说!
“都给我闭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要去医科大学还是要我这个妈!”
季玲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身子不自觉地又往外探了几分。
老旧小区的护栏年久失修,在季玲剧烈的动作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雨水常年侵蚀的水泥边缘已经风化,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青苔。
靳时栖不可能放弃学医,那是原主的遗愿。
“妈!”
靳时栖突然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您别动,我答应您!我什么都答应您!”
季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她得意地想要直起身子,布满裂痕的水泥台面却在这时突然崩塌。
“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季玲的身体猛地向后仰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她重重砸在警察刚刚铺好的充气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还没等她缓过神,七八个警察已经一拥而上,死死按住了她的四肢。
“患者情绪激动,需要立即镇静!”
穿白大褂的医生快步上前,熟练地抽出针剂。
季玲拼命挣扎,但她的声音很快变成了含糊的呜咽,随着镇静剂的注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模糊的看到靳时栖冲入人群,脸上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假。
季玲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少年跳楼,她也是疯了一般跑下去,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风筝的线断了,就再也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