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禾剑气骤紧,剑锋直指佘歆:“魔族也配谈天道?”
“轻禾。”陆峥竹宵扇轻叩茶案,“听听无妨,毕竟......”他抬眼看向佘歆,递给他一颗蜜饯,“大公子不妨坦诚些。”
儒风雅主手中《论语》翻开一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片赤鳞。雅主微微叹息,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百年前,素笺魔主以判世笔重绘封印时,老夫便是执鳞人。”
佘歆的浮世镜残片在空中拼出混沌之眼的影像,漆黑的漩涡中伸出无数触须,每一根都缠着扭曲的魔族幼童。程西的观心瞳骤然刺痛,那些孩童的哭嚎竟与他在藏书楼感知的符灰悲鸣一模一样。
“就是他们在哭么?”程西喃喃道。
“仙门总说魔族嗜杀。”佘歆指尖拂过镜面,触须应声碎裂成星尘,“却不知混沌浸透的魔界里,婴孩生出獠牙刺破皮肤,只为吮一口活气。”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赤凰纹正被黑雾吞噬:“这封印每褪一分,你们所谓的‘魔性’就深一寸,那不过是活物挣扎着喘气的模样。”
郑明师的机关鼠突然窜上案几,尾尖沾着的蛇鳞与佘歆怀中掉落的黑鳞严丝合缝。少年惊呼:“这鳞片会动!”
“百年前仙魔交战最烈时,混沌之眼第一次暴动。”佘歆的扇骨轻叩心口赤凰纹,每敲一下便绽开朵冰火交织的莲花,“我爹与雅主在焚天谷底立过血誓,他以魔核为引,借赤鳞禁术吞下三成混沌秽气,而雅主用百年文运作茧,将污浊炼为护山灵脉。”
“可转头,我爹就成了盗书叛道。”佘歆指尖抚过心口渐褪的赤凰纹,眼底浮世镜的冷光映得他面色惨白,“我爹替你们扛了百年骂名,如今连魔界稚童都要替他赎罪么?”
儒风雅主手中《论语》翻开在“知者不惑”章页,一枚赤鳞飘落,鳞片上赫然刻着素笺魔主的业火印与雅主私章。雅主闭目长叹:“当年仙门百家逼问赤鳞书下落,若不言‘魔主盗书’,焚天谷地脉早被仙门掘穿......”
“所以现在轮到我了?”佘歆突然轻笑,“仙门要脸面,魔族背骂名,混沌之眼趁机啃食三界。陆宗主……”他转身直视陆峥,浮世镜映出魔界村落里生着獠牙却紧攥糖葫芦的幼童,“你可曾听见那些等不到朝阳的哭声?”
陆峥腕间冰纹忽地蔓延至指尖,霜色灵力裹住案上赤鳞。冰晶攀附的鳞片表面渐显密文,正是当年素笺与雅主共立的血誓:“以恶名易安宁,此罪当焚吾身。”
“好个‘焚吾身’。”陆峥竹宵扇轻点血誓。
“所以我来讨债了。”佘歆甩袖,“赤鳞书补阵需冰火同源,陆宗主的冰魄诀,我的魔核,再加上......”他扇尖忽指程西,“这小子的观心瞳。”
程西的观心瞳倒映出佘歆神识深处的画面:魔宫深处,在刻满怨灵图腾的魔宫立柱下,素笺魔主展开一卷冰蚕纸。本该誊写献祭咒的位置,密密麻麻全是幼童工楷,从“天地玄黄”到“秋收冬藏”,字缝里渗出星点金晖。
“大公子盗书那夜......”程西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恍惚,“在藏书阁洒了松子糖,是为安抚被魔气惊扰的灵鹤吧?”
满堂烛火骤然摇曳,佘歆耳尖泛起可疑的薄红,“本公子手滑而已!”
“合作可以。”叶轻禾的赤霄剑点在佘歆眉心,“魔核为押。”
佘歆嗤笑着扯开束发缎带,墨发间竟缠着条赤金丝线编织的咒链,链上缀满冰晶与红莲交织的符珠:“陆宗主昨夜反溯雾链时,早把'‘赤莲契’烙进来了。”他指尖轻抚符珠,灵流与魔气如双鱼游弋,“这玩意可比血契有趣,红莲吞魔,冰晶锁魂,偏生不伤肺腑半分。”
叶轻禾的剑气稍敛,赤霄剑映出咒链上流转的暗金纹路,竟与陆峥袖口的赤莲暗纹同源。佘歆歪头轻笑:“而且,你们宗主慈悲得很。这契只吞我三成魔力炼为结界,反哺玉镜山地脉。”他忽然压低嗓音,“只是每月望日,我可得去灵宗讨糖葫芦补身子......”
儒风雅主突然将赤鳞书残卷投入香炉,火光中浮现素笺魔主虚影。昔日魔主执笔挥毫,判世笔尖滴落的不是墨,而是陆峥腕间的冰蓝色血珠。陆峥笑着说道:“当年魔主炼封魔印时,可没说要赔上个儿子。”
“爹!”佘歆手中蜜饯捏得粉碎,“你早知我是阵眼?”
“阵眼?”素笺残魂挑眉,“你是我从混沌嘴里抢回来的战利品。”虚影突然转向陆峥,“陆云山,借点血喂我儿。”
陆峥竹宵扇挥出三道冰刃,在佘歆前化作糖霜:“本座的血金贵,拿鎏骨扇来换。”
第一缕阳光照进明德堂,佘歆心口赤凰纹已褪尽黑雾。他踉跄跌坐在太师椅上,接住陆峥抛来的药瓶,只听那人懒洋洋的说:“每日一粒,疼死不管埋。”
“陆宗主。”佘歆,赤瞳映着朝霞如血,“若我撑不过三个月......”
“那我就把你的剑熔了。”陆峥推开窗棂,“本座正好缺把裁符纸的刀。”
陆峥竹宵扇轻点佘歆额头,一缕霜色灵流注入佘歆眉心:“赤莲契不锁性命,但你若伤人,红莲自会吞尽魔息。”
“吞完呢?”佘歆挑眉,“让我瘫在灵宗混吃等死?”
“吞完?”叶轻禾忽然收剑入鞘,“赤莲会把你传到寒潭,陪沐山君蜕鳞。”
佘歆刷地蹦起:“你们灵宗怎么比魔界还可怕!”
郑明师猫腰从屏风后探出头,机关匣咔哒弹开,滚出个镶玉的圆肚药瓶。瓶身刻着歪扭的“仁义丹”三字,里头装的却是五颜六色的糖球。
“佘公子试试这个!”少年把药瓶往佘歆怀里一塞,“我拿师尊的雪魄丹改的,加了赤莲蜜和松子糖霜!”他忽然压低嗓门,“寒潭蜕鳞算什么,这糖丸能让人把心里话当爆竹放。”
“二师兄!”程西的观心瞳突然泛起青光,一把捂住郑明师的嘴,“你上个月拿这糖喂的栖霞鹤,对着凰宵长老唱了三天《凤求凰》。”
佘歆捏着糖丸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戳了戳郑明师的机关匣:“小猢狲,你们灵宗教弟子都靠互相投毒?”
“哪儿能啊!”郑明师挣脱程西的手蹿上房梁,机关鼠尾巴勾着根糖葫芦晃悠。
佘歆挑眉看向陆峥:“你们宗规里有没有尊老爱幼这条?”
叶轻禾面无表情地抖开赤霄剑穗,一片焦黑的《宗规》残页飘然落地。程西的观心瞳精准捕捉到佘歆抽搐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