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之前，林牧与落云宗掌门云景相对而立。
尽管对方收敛了气息，但那无形中散发出如渊似海般的威压，仍然让林牧感到阵阵心悸。他全身肌肉紧绷，法力在体内暗暗运转，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放松。
云景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紧绷、眼神中充满戒备的少年，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多少年了？自恩师归藏真人陨落后，这处师门秘地再也无人能够开启，直到今日。而开启者，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修为低微却又透着一股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的少年。
“小友不必如此紧张。”云景的声音依旧平和，“老夫说了，并无恶意。你既然能凭自身之力开启此地，并得到洞中‘玄灵’的认可，便是我恩师归藏真人冥冥中选定的传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老夫云景，忝为落云宗掌门，亦是归藏真人座下末徒。按理，你既得恩师传承，当入我门下。老夫欲收你为徒。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落云宗地位最崇高的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
饶是林牧心性沉稳，听到这四个字，也不由得心头剧震！
他虽然只是个杂役，但也听说过宗门内的等级。杂役之上是外门弟子，然后是内门弟子，而在内门弟子之上，还有极少数最受重视的，便是由掌门或各脉长老亲传的真传弟子！
据说，落云宗如今的真传弟子，算上掌门亲传和几位实权长老的弟子，也不过寥寥十余人！每一位都至少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甚至有几位天资卓越者，已经开始冲击金丹境界！地位尊崇，资源无限，是宗门未来的希望！
而现在，这位落云宗的最高掌权者，竟然要直接给予自己这个不久前还是杂役身份的人……真传弟子的地位？！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巨大的诱惑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林牧的心神！真传弟子的身份，意味着数之不尽的修炼资源、高深的功法、强大的靠山……或许能让他立刻摆脱目前的困境，甚至让赵虎之流再也不敢找他麻烦！
然而，这股诱惑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被他那深入骨髓的“本能，如同冰水般瞬间浇灭！
真传弟子？万众瞩目？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不行！绝对不行！
“枪打出头鸟！”林牧脑海中警铃大作，“我一个毫无根基、修为低微的人，突然成了真传弟子，会被多少人盯上？多少明枪暗箭？多少嫉妒和算计？赵虎和他背后那个内门弟子，恐怕会更加疯狂地想要置我于死地！这哪里是机缘，这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他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虚名带来的荣耀和便利，远远比不上它所带来的巨大风险！
他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朝着云景恭恭敬敬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躬身一拜：
“多谢掌门厚爱！能得前辈看重，弟子……弟子惶恐至极！但……但这真传弟子之名，太过贵重，也太过招摇，弟子修为浅薄，德行微末，万万不敢承受！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他的语气充满了“诚惶诚恐”，但拒绝的意味却异常坚决。
“哦？”云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林牧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仔细打量着林牧，想从他脸上看出丝毫伪装或欲擒故纵的痕迹，但只看到了真切的惶恐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何不敢当？”云景不动声色地问道，“真传弟子，地位尊崇，资源优渥，是多少外门、内门弟子梦寐以求的身份，你……”
“掌门容禀！”林牧立刻打断，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卑微”，“弟子……弟子只想安安稳稳地修炼，别无他求。弟子深知自己资质平庸，若非侥幸得了些许机缘，恐怕早已殒命。如今只想低调修行，以求长生。真传弟子之名，如同烈阳当空，必将引来无数关注，弟子……弟子只想活下去，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看着林牧这副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的样子，云景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呵呵……你这性子……倒是与我那恩师，有七八分相似。他老人家当年，也是将‘藏’字诀和‘稳’字诀，看得比天还大……”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和……或许是认同？
“也罢，”云景缓缓点头，“虚名确实无用。这修仙之路，‘无尽仙途，剩者为王’，能活到最后，才是根本。既然你执意如此，那真传弟子的名分，便不要也罢。”
林牧心中猛地一松，但还没等他彻底放下心来，云景的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恩师传承不可断。你既已入此门，得了玄灵认可，便是命中注定。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归藏一脉的人，这一点，你须认下。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老夫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他又补充道：“老夫座下，已有三位亲传弟子，修为皆在金丹左右。算上你，便是第四位。他们……也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秘密弟子？
林牧心中念头急转。没有公开的名分，意味着没有公开的风险，这倒可以接受。而且，认下这个关系，似乎就能名正言顺地获得掌门的庇护和资源？
他立刻抓住了重点，再次躬身：“弟子……遵前辈吩咐。但……弟子不求名分，只求安稳。若前辈真心看顾，弟子斗胆，恳请前辈能给予弟子……”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语气却依旧恭敬：
“……等同于真传弟子的月例资源，以及……自由出入藏经阁，挑选功法术法的权利！”
他将自己的要求清晰地提了出来。名头可以不要，但实实在在的好处，一点都不能少！“能用资源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命去填。”这些资源，是他活下去、尽快提升实力、应对未来风险的根本保障！
云景听到林牧这“务实”到了极点的要求，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指着林牧摇了摇头：“你这小子……当真是……滑头得很！也现实得很！”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评估林牧的要求和价值。
最终，他缓缓点头：“可以。只要你能证明自己值得这份资源，并且日后不坠了我们这一脉的名头。资源和权限，老夫可以给你。”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体黝黑、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铁牌，递给林牧：“这是老夫早年用过的一枚杂役令牌，上面有我的印记，但无人认得。你以后就用这个身份在宗门行走，若有需要，可凭此牌来主峰寻我。至于资源，每月初一，我会让心腹送到你指定之处，或者你自己来取。藏经阁……等你修为再高一些，至少达到炼气后期，我会给你进入的权限和方法。”
林牧接过铁牌，入手沉重，他能感觉到上面蕴含着一股极其隐晦的、属于掌门的强大气息烙印。他心中一定，连忙道谢：“多谢掌门成全！”
“嗯。”云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林牧身后那依旧紧闭的石壁入口，“此地乃恩师坐化之地，内有禁制，外人难入。你既能出，想必也能再入。这里……以后便是你的专属静修之地了。外面那个不开眼的东西，老夫已略施惩戒，惊退了他们，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此地放肆。你好生修炼吧。”
“是！”林牧心中再次一松，赵虎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至于恩师的仇……‘焚天谷’势大，非你我之力能及，此事日后再说。你只需记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云景最后叮嘱了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一晃，便如同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牧站在原地，握着手中的黑色铁牌，又看了看那只慢悠悠爬过来、用期待眼神看着他（的宗介，一时间有些恍惚。
短短一天之内，他经历了追杀、绝境、奇遇、拜师……命运的起伏，当真奇妙。
真传弟子的待遇，秘密弟子的身份，一个强大的靠山，一个明确的长期敌人，还有……一个同样“苟”的灵宠伙伴。
他的处境，似乎一下子从绝境，变成了……充满了机遇，但也同样充满了更多未知风险的新起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压下。
不管未来如何，“实力，才是最安全的壁垒。”
当务之急，是利用好这份“实利”，尽快提升修为！
他看向宗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走，宗介，带你回‘家’，吃的管够！”
宗介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