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笑笑没说话,把黑蛇从口袋中掏出来放桌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黑蛇支起的下巴上轻轻扣了扣,像是在逗玩。
墨城没有躲开,盯着楚枫嘶嘶吐蛇信。
楚枫问:“大黑,你想走吗?”
墨城顿了片刻,沉声道:“不想。”
楚枫道:“现在大家都在找蛇妖,你不怕被波及误杀啊。”
墨城道;“这不是有你在保护我么,我独走,不是更容易被抓。”
楚枫笑了笑,道:“你今天在地牢怎么回事儿?那么大反应。”
墨城一顿,忽然停止吐蛇信,也没吭声,就那么静静的立着。
楚枫收回手趴在桌子上,下巴点在手肘处,与黑蛇平视,问道:“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墨城才沉声道:“没有,只是被法阵影响,让我很不舒服。”
楚枫“哦”了一声,一脸认真道:“大黑我问你啊,最近出现的蛇妖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墨城闻言一怔,感觉脑子有点发懵。
楚枫继续道:“是不是你出来没跟家里打招呼,他们以为你被人掳走,报复来了。”
墨城无语片刻道:“我早已没有亲人。”
“真是妖王干的?”
楚枫一直都很奇怪,如果是妖王,为什么每次只杀一人,照叶琸说,他出来是为报复,应该直接覆灭一个地方才对。
所以楚枫就想,是不是大黑那边的蟒蛇一族亲戚来找他,以为是被道士抓走,因此只杀道士。
楚枫又问:“大黑,你见过那妖王吗?”
墨城这次回答的很快,道:“嗯。”
楚枫好奇道:“他什么样子?”
墨城冰冷的蛇眼直视楚枫的眼睛,道:“李孟德今日不是说过么,他与我相似。”
墨城说完便收回视线游到一边不再回话。
确认不是大黑这边惹的事,楚枫暂时安下心来。
过了很久,小若那边还是没传来苏醒的消息,楚枫便收拾收拾准备先睡一觉。
深夜,圆月高挂,整个宅院变得静悄悄,所有人均已入睡,不多时宅院一处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灯芯上的黄光被夜风吹得忽闪忽闪,那人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护着火光,急匆匆地往那间破旧的小屋走去。
推开门,里面布满蛛网,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屋顶投射下来,正巧落在神龛上一座雕像的肩膀处,照亮着下半边脸。
左靖对着他作了个揖,旋即往前,将神龛上一个布满灰尘的灯碗拿起,吹掉一层灰后将手里的灯油倒了些许进去,又从身上拿出一根灯芯点燃。
整间小屋顿时亮堂起来,左靖将灯碗放回原位,通过光,可以看清整座雕像的样子。
他正襟危坐在神龛上,表情被人雕刻地十分严峻,身上布满厚厚的灰尘,连五官都被尘土遮蔽得有些朦胧。
但依旧能从那张庄严肃穆的表情下看到,灰尘下,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只可惜被一道裂痕撕裂,也许是长久没人打理,雕像身上有许多那样的裂纹。
左靖将带来的油灯放置一处,扑通一声跪在下方的蒲团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道:“真君啊,这些年我一直没来,是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再踏入这里,会玷污这神圣的地方。”
他把头埋得很低,轻轻啜泣,道:“我做了坏事,也不敢面对您,今日我厚着脸皮过来,是想求您能够保佑保佑我,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若您能保佑我后继有人,我左靖定会帮您重塑身体,修好这间房屋,让人世代供奉您。”
说着他头颅点地朝地上重重一磕,道:“求求您了,看在我祖辈们都供奉您的份上,帮帮我吧,求求您了……”
左靖虔诚祈祷,脸上带着悔意,每说一句便朝地上磕一个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灯被吹灭了,庭院再次陷入黑夜。
睡在客房的楚枫只感觉这一夜睡得格外不安稳,他像是陷入某种梦魇,在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中,听到很多杂七杂八的声音。
“求求您了……”
“保佑我吧……”
“我希望……”
祈求声,哭诉声,埋怨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楚枫紧闭着眼,感觉被吵得心神不宁。
“老大,老大。”小白伸出爪子轻轻摇晃他。
楚枫被惊醒了,猛地睁开眼,此时依旧是深夜,入眼仿佛还是那片虚无,他晃了晃神。
小白再次喊他:“老大?”
楚枫缓过一点劲来,道:“怎么了?”
小白在他身旁压低声音,道:“你听。”
楚枫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周围传来的动静。
连呼吸声都被压低后,能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飘忽的女声,像是在低声歌唱,但听不清在唱什么。
楚枫小心翼翼坐起身,低语道:“是小若?怎么回事,没镇住吗?”
小白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看,我害怕。”
楚枫道:“敲,说得好像我不害怕一样。”
小白道:“你白天出手不是挺利索的吗。”
楚枫道:“哇靠,她都朝我脸上呼过来了,我不出手让她弄啊。”
“这些鬼也是,老喜欢整阴森恐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还不如上个妖怪,至少看着没那么糟心。”
小白深有同感的点头。
楚枫说完伸手把被子往上身裹,好像要用被子把自己封印起来似的,裹得严严实实,道:“要不我们装作没听见,等天亮再说,这大半夜的怪吓人,要是看她抱着个尸体啃,我真的会谢!”
小白道:“等下,她好像没声了。”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道:“敲,她不会发现我们醒着过来了吧。”
“等下,我拿点家伙,不然心里没底气。”楚枫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在枕头边摸,找到自己的道袍后,从口袋拿出一张符咒捏在手心,定睛看着门外。
半晌没传来动静,须臾, 外面又开始传来低沉女声,窸窸窣窣的声响比刚才更甚,像是地面的土被刨开洒在枯叶和青草上的声响一样。
“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小白出声。
楚枫捏捏手心符纸,衡量须臾后从被窝爬出,披上道袍来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
透过明亮月光,只见小若正跪在东北方向那个凸起的小土包边。
树影婆娑下,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用手刨着小土坡,嘴里低声唱着:“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