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头盔上的狐尾应声而落,他吃了一惊,这才想起了杨元嗣的箭术,急忙后退了十几步。
杨元嗣笑道:“四太子的脑袋可比酒杯大多了,要不要再退远点儿?”
宗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闷气填胸,又拿他没有办法。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又有一队骑兵飞驰而来,领头的却是完颜宗望。
他扯着宗弼的胳膊将他拉了下马,骂道:“你胡闹什么,没有陛下的金牌,谁让你领兵了?”
宗弼这才清醒过来,没有阿骨打的金牌,谁也不能调动超过一猛安的兵马。
自己一时冲动,犯了大错。
宗望又朝城墙上喊道:“元嗣,将城门打开!”
城墙上的人都看向元嗣,他点了点头。
刘十三带人将城门打开,宗望吩咐几个千夫长将骑兵带回军营,拉着宗弼的手入了城。
王刺史本来就预备好了宴席,这下正好开宴。
宗弼脸色铁青,宗望说道:“过界打草谷本来就不对,元嗣只不过替你教训部下罢了。”
杨元嗣也端了一杯酒过来敬他,说道:“二太子受惊了,我自罚一杯。”
宗弼一看也只能借坡下驴,满饮了一杯。
那王刺史察言观色,招手领出了七八个歌姬,舞乐助兴,又挑了一个有十分颜色的侍妾送到宗弼怀里。
完颜宗弼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王刺史说道:“四太子如不嫌弃,这美人儿就留给您侍寝。”
完颜宗弼大喜过望,说道:“你这官儿好,以后我不许儿郎们再来骚扰辰州城了。”
杨元嗣赶忙说道:“四太子军纪严明,想必能够说到做到。”
完颜宗弼哈哈大笑,自觉得意,那些不快一扫而空,将脑袋直往那美人儿怀里拱……
完颜宗望看他这个样子,也只有摇头苦笑。
他对元嗣使了个眼色,二人来到了室外的凉亭之中。
天气已经逐渐转暖,月朗星稀,从乌烟瘴气的宴席中走出来使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完颜宗望说道:“元嗣你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女真众人中杨元嗣跟宗望认识的最早,跟他的感情相对来说也是最亲近的。
况且宗望这个人本来就心胸阔达,杨元嗣也不想隐瞒他。
杨元嗣说道:“我本来就是汉人,也不贪图什么高官厚禄,只想回大宋做一个富家翁足够了。”
完颜宗望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小的时候只指望能吃上一口热鹿肉就足够了,哪里能想到现在已经成了二太子?”
“我父亲起兵的时候也只想能将辽国人赶出渤海就可以了,谁能想到我们能够取得今天成绩?”
“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我只希望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他的话说的非常真诚,杨元嗣心里也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完颜宗望笑着给了他肩膀一拳,说道:“不用想那些没用的了,回去喝酒吧。”
第二天一早,完颜宗弼宿醉还没清醒就被宗望拉着返回了辽阳。
临走还不忘带着昨天王刺史送的两个美人儿。
杨元嗣知道阿骨打肯定还会有所交代,所以干脆打算在辰州多住几天。
马政经过这两天对元嗣的观察,决定试一下他的口风。
元嗣现在是何等聪明,三两句话就知道了他的意图。
于是元嗣说道:“马大夫不必多疑,时间久了你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这样说反而令马政更疑惑了。
杨元嗣又说道:“这几天所见所闻,你还觉得要联合金人吗?只怕不是驱虎吞狼,是引狼入室啊。”
马政被他说的心头一紧,模模糊糊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第三天阿骨打就派了一个叫作完颜达的亲信到了辰州城。
完颜达带来了阿骨打的口谕,这次他和十几个随从要跟元嗣一起出使大宋。
随行而来的还有阿骨打给元嗣的一面金牌,大金国的使团由元嗣全权负责。
杨元嗣知道这未必全是阿骨打的主意,不过这样也好。
他对于自己能够组织海上之盟本来也没有抱有多大希望。
在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一行人在王刺史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回到了金县。
那两艘巨大的海船还静静的停在码头上,水手们没有得到命令不敢轻易下船。
宋使们经过了连环惊吓,恨不得马上就上船返回故土。
他们哀求马政赶快跟元嗣沟通,早早登船。
杨元嗣告诉马政,金国没有那么些繁文缛节,准备好了给养就可以出发。
这两艘大宋的海船每一艘都可以装下二百多人。
杨元嗣这次只带了刘十三和自己的三四个侍卫,加上完颜达那边一共不到五十人。
但是他们每人都需要骑马,所以又带了五十多匹马。
七巧听说要横渡大海,不免为元嗣担心起来。
杨元嗣将景川留在金县一方面是为了让他陪着七巧。
更重要的是需要他和辛兴宗将新招募的飞骑和常胜军尽快训练成型。
刘十三听说要带他去看大宋的花花世界,高兴的蹦了起来。
景川踢了他一脚,说道:“好好护着阿哥,别给他惹事!”
刘十三毫不客气的反击一脚,说道:“你还没我年纪大呢,想教训我,你还嫩着呢。”
辛兴宗笑道:“我比你大,景川说的对。”
刘十三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从金县到登州正常情况下三天两夜航程就足够了。
清晨水手放了几个鞭炮,又拿了一个猪头祭祀了龙王爷。
大船缓缓离开码头,向南而行。
马政特意将自己和元嗣都安排在了第一艘船的上房里。
二人不谈海上之盟,却说些朝廷施政的利弊。
马政本身就是个务实的干员,不是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
对于时政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只是在朝堂上碍于自己的位置,不能够畅所欲言。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宋人认为的穷山恶水之中出来的杨元嗣,却有着比那些朝廷重臣更独到的见解。
尤其是对于大宋禁军和边军的作战指挥利弊,更是能够直接切中要害,仿佛他自己就是宋军中的宿将。
要是这样的人物真的死心塌地为金国效力,恐怕不是大宋之福。
海阔天空更能开阔人的胸怀,杨元嗣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天一色。
不知道到对岸等着自己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