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应该得好报,平安顺遂,快活一生。
那些恶人,才更当早死早超生。
她这厢感慨着,远处呼啦啦一群人忽然靠近。
来者手拿棍棒,面色不善。
如意一家从竹子后头探出脑袋。
“哟,这不是欠我们银子的肖家人么。”
“怎的,有银钱盖房买地,却没银子还账?”
王英沉着脸,肖勇当先开口。
“不是还没到日子?”
当初借这印子钱只是为了摆脱老宅,到了该还钱的日子他们自然会去消债。
可这要债人却不听。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跑路?”
“听说你们分家了?”
原来如此,如意悟了。
当初他们能痛快地借出百两银子,说白了也是冲着老宅的人丁兴旺和那读书人的名头,如今肖家被分出来,任谁看他们家,都是一贫如洗,放债人自然要重新评估他们的还债能力。
一百两,那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挣不到的数额。
放印子钱是为了发财,自然不能叫自己吃了亏。
“还得了高家的赏?”
“那正好,现在就把债还了。”
不然拖延几天万一银子被他们花光了呢。
高家送礼的事并不高调,他们自己应该也怕丢脸,并未让消息散播开。
所以……
肖勇皱眉:“谁跟你说的这些?”
要债人眼神飘忽,转移话题十分生硬:“怎么,不想还?”
“给我打!”
放印子钱的能有几个好东西,甭管能不能要回银子,只要上了门,那都是得打砸一通耍耍威风的。
“给老子把他们的地撅了!”
肖勇怒喝一声:“我看谁敢!”
女儿的心血,动者死!
最先伸手的那人已经被扔了出去。
他们虽然震惊于肖勇的神力,却到底人多势众。
长安和肖勇双拳英勇,也堵不住小人行径,总有人趁着混乱往地里窜。
见他们要糟蹋那些绿色的秧苗,本该事不关己的严掌柜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
“逐月!”
眼看他就要无辜挨打,有道灰褐色身影风一般闪过,紧跟着,就是阵阵惊恐的哭喊。
“杀人啦!疯狗杀人啦!”
逐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骂谁狗呢?
如意背着小手,慢悠悠走过去。
人类幼崽没发话,逐月就保持用爪子抵在这人脖子上的动作。
如意嫌他吵,拿起逐月的爪子按他嘴巴上。
尖叫声戛然而止。
如意一副要跟他讲道理的模样。
“首先,我家逐月不是疯狗。”
这人几乎要翻出白眼。
被德子护着的容奕心道小姑娘家家就是天真单纯,和这种人说话竟还这般斯文有礼。
如意:“你才是。”
容奕:……
如意:“再说我家逐月的坏话就咬死你。”
逐月:“嗷!”她说得对。
容奕:……
想笑。
如意给了他一个蒙住口鼻的布条,说能防止因为逐月打喷嚏,正好也能遮住表情。
“其次,”如意一只脚踩在这人胸口,摆出个很有气势的架子。
“我奶没告诉你们高家送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废物玩意儿?”
要债人震惊,高家那么富裕,出手却——
“这么抠门的吗?”
如意眯起眼:“所以真是我奶给你们送的信啊。”
要债人怔住,心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如意送他一圈眼白,这也太好诈了。
她就知道前些时候老太太在附近晃悠准没安好心!
肖勇和王英也觉得膈应。
就这么拖延了一会儿,如意看到爹和哥哥那里也已经解决完毕,她拍拍手,收回还未长成的大长腿。
要债人哆哆嗦嗦从狼爪下挪开,色厉内荏说出准备好的台词。
“你你你你们今天到底还不还银子!”
如意抱臂:“不!还!”
长安:“对!”
他们身后还站着同样态度坚定的夫妻俩。
周遭人不多,但也有那零星几个经过的吃瓜群众。
别说没法立刻拿出现银,便是可以,也不能拿。
再说凭什么啊,他们要,自家就给,当他们软柿子好欺负?
要债人快哭了:“你们欠债的倒比我们还横!”
如意道:“那咋了!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着还款时间,是你们违背条款提前收债,要是以后放债的都像你们这样,那道上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要债人:“啊?”
你还讲起规矩来了?
“啊什么啊!”如意渐入佳境,“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放债也要遵循放债的条款,哪有像你们这般冒冒失失的。”
她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们上下看了一遍:“新人啊?”
容奕嘴角被遮住,肩膀却笑得抖个不停。
要债人:“!!”
瞧不起谁呢?
她怎么看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意一派大侠作风。
“我乃是望县县令的……”
要债人吞了吞口水。
如意:“拥护者!”
要债人:?????
如意:“同时,我们全家都是大夏律法的……”
要债人挺直了腰杆,表情严肃。
如意:“阅读者。”
要债人:??????他们是不是被耍了?
容奕肚子疼。
谁也没注意到,有那么短短一瞬间,王英也跟着这些人一同紧张了起来。
听完如意的话,她才知道只是虚惊一场。
要债人有种被戏弄的恼怒,要不是打不过,他们分分钟让这家人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好气人!
“说到底,”如意问,“你们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提前收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要债人索性也不装了。
“你家那后奶说你们得罪了权贵。”
所以担心他们家完蛋了,拿不出银子自己当冤大头。
哈。
如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今见她家稍微有点好起来,老太太就觉得扎眼要给他们找不痛快,若是以后日子更好更富裕了,她会怎么做?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区区一个分家,根本管不住老宅的贪婪。
如意摸摸下巴:“我有一些想法,爹,娘,哥哥,咱们聊会儿?”
要债人以为没他们什么事儿了,想早点离开这伤心地,没准下回多带点人回来还可以找回场子,一转身被呲着牙的逐月拦住。
如意说:“谁走咬谁。”
“嗷!”知道了,啰嗦!
要债人:听不懂但是不敢动。
此刻容奕已经在药效作用下稳住了咳嗽,托腮看如意。
他见过很多人,高贵的谦卑的,倔强的柔软的,澄澈的贪婪的,但没一个像她这般——
充满生命力。
那是他最欠缺的东西。
说来可笑,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的他,竟然有些羡慕出身农户的她。
这话说出来,怕是要被骂一句“矫情”吧。
“爹娘哥哥,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和老宅把关系断得更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