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好累，歇歇行么？”
秦岭太白山拔仙台上，北风瑟瑟，积雪覆盖。
一个身着单衣的小男孩，正单手倒立于木桩之上。
两丈远的木屋里，传来一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可以……”
听到了娘的允许，小男孩脸上乐开了花，正要落下身子，木屋里又传来声音：“跟娘下山吧！”
刚刚准备落地的小男孩，赶紧重新掌握平衡，再次倒立立直了身体，并且连忙大声说：“娘，我没动！”
“没动么？”
“娘，我刚才试着平行支撑，好像还不够火候，我再练会儿！”
……
太白山下，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正信步走在山路之上。
“牛叔，看这天儿，恐怕要有大雪。”
“梁子哥，有雪无雪就看腊八，这雪一旦下来，明年肯定是好光景。”
穿着羊皮袄的老汉，牵着马车，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似乎没听到两个年轻人说的话。
马车一左一右的两个年轻人，似乎也不在意牛叔听没听他们说话，更不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相互说着话，一边仰望着天空。
虽说刚交三九，秦岭山路却也寒气逼人，尽管三个人一路走着，冷风袭来，依然会瑟瑟发抖。
“这天儿，估计山虬不会出来。”
“那可说不准，天再冷，山虬也要过年。”
山虬是这一代的土匪，首领叫什么不知道，自封秦王，外号山虬。
这一代村庄较少，百姓们虽说不至于挨饿受冻，生活也不富裕。
山虬主要是去附近官路劫夺商队，平时也不骚扰百姓。不过春节前后，山虬倒是会出来劫夺百姓们采购回来的年货。
主要是这里距离城镇较远，来回五六天的路程，加上山虬的人都被官府画影图形，根本进不了城镇。
“别动！”
突然，传来一阵马踏石子的声音，牵着马的老汉立刻停了下来，并小声警告着两个年轻人。
还真不是过度紧张，三个人刚刚停下脚步，山坡上飞奔下来几匹战马，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
“老牛，车上是年货么？”
说着话，黑脸汉子来到车前，甩蹬离鞍下了战马，上来就翻看车上的货物。
两个年轻人吓得哆哆嗦嗦，牛老汉也不敢回头。
“哈哈哈，老牛，看把你吓的！放心吧，今年本大爷不会劫你的年货，我只是来看看酒够不够喝！”
听到黑脸汉子问酒够不够喝，三个人连忙跪下：“大爷，这些都是孝敬您的，您拿走吧！”
听说让他拿走这些年货，黑脸汉子反倒生气了：“老牛，这什么话？想我山虬在这里二十多年，何曾骚扰过乡亲们？
就算是劫过你们的年货，哪一次没给你们钱？”
山虬说的倒也是实话，自从山虬带着手下来到这一带，算一算差不多二十年了。土匪们没进过村子，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有时候山虬会带人在路上打劫村民们进城采购回来的日用品，每一次都会留下银两，也没伤害过人命。
不过牛老汉的害怕也不是没理由的，三年前的小年儿前夕，也是牛老汉带着乡亲们采购年货回来，也是在这里遇到了山虬。
山虬也是说看看酒够不够，确实没劫年货，而是除夕夜带着手下进了村子。
刚开始说的挺好，说什么我们吃的不多，喝的不多，吃完喝完还给你们钱。
还说他们住在谁家都不会祸害人，就是山上寂寞，来和乡亲们过个节，与民同乐么！
结果呢？当天晚上确实没闹事，也没欺负人，在村子里闹腾了五六天，临走之前还给乡亲们留了些银子。
“明年我们还来，还来与民同乐！”
山虬带人走了，村里的人却惊魂未定，这节过的，个个提心吊胆，哪来的乐啊？
终于盼着土匪们走了，又收了银两，有些人觉得还行，至少过个春节能发一笔小财。
有些人不那么想，土匪就是土匪，指不定哪件事惹他们生气，别说是银子了，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是别来的好。
还有人怕官府知道，你和土匪同乐，还不得抓回去杀头？
一晃正月过去了，土匪们没再来骚扰，官府也没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二月二龙抬头的那天晚上，土匪们又进了村子，这次没吃没喝，而是抢走了村西头四喜子刚娶的老婆。
临行之前，土匪们留下话：“这女人我们买了，今天没带钱，以后我们秦王会给你们的！”
那之后倒是相安无事，第二年，山虬又带人来过春节。
这次土匪进村，各家各户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吓够呛，生怕他们再来抢。
牛老汉大着胆子跟山虬商量：“大爷，赏条活路吧！”
“什么话？我来陪你们过节，还给你们银子，怎么就断了你们活路了？”
牛老汉也不示弱，这个村子他不说话，也没别人敢说话了：“你们抢走了四喜子的媳妇，四喜子的母亲急病而亡，四喜子也上了吊……”
牛老汉话没说完，过来一个土匪，一脚把牛老汉踹倒在地：“别他妈胡说八道，我们王爷什么时候抢过女人？”
见牛老汉挨了打，又见这帮土匪气势汹汹，有些人害怕了，有些年轻人却冲了过来。
“干什么？想打架么？”
土匪们亮出刀剑，把四五个年轻人和牛老汉围了起来。
人怕逼，刀剑架到脖子上了，乡亲们也急了，各自拿起镰刀锄头，把土匪们也围了起来。
牛老汉知道，尽管乡亲们人多，可真打起来，根本不是土匪的对手，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赶紧一边劝阻乡亲们，一边求山虬，说年货随便拿，只求他们放过乡亲们。
山虬却说：“我不要年货，也可以不在你们这里过年。
但是你要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来抢你们小媳妇了？”
土匪们不认账，牛老汉觉得讲理也没用，硬着头皮说：“好，算我老汉多嘴，要杀要剐你们随便。”
牛老汉又对乡亲们说：“乡亲们，是我老牛对不住你们，这个年咱们不过了，这个家咱们也不要了。
你们走吧，有亲投亲有友靠友，听我老牛一句劝，咱们打不过人家，没必要送命。”
乡亲们也知道打不过土匪，可眼看着牛老汉被土匪拿刀架在脖子上，又都不忍离开。
就在这时，山虬说话了：“姓牛的，别他妈邀买人心，我也会。
看来你们是不欢迎我们在这过年了，好，我们走！
兄弟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走！”
土匪们上马要走，山虬又说了句话：“都给我听着，抢女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锅，本大爷不背！
就让你们过个年，正月十五我还来，到时候你们拿不出证据，可别怪我杀了所有的人。”
丢下一句狠话，山虬带人扬长而去。
山虬走了，乡亲们却无心过年，一是怕他们还回来，二是怕正月十五回来屠村。
大家商量报告官府，牛老汉叹了口气：“唉！算了吧，这年头，官府指不上。
真报告了官府，不仅不会发兵保护咱们，恐怕还要治咱们去年容留土匪过年的罪。”
梁子的父亲梁老汉也说：“就算派兵来了，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吃饱喝足，抹抹嘴，拍拍屁股走人了，土匪们还得回来祸害咱们。”
村里的牛太奶奶辈分最高：“要我说呀，今天都回去睡觉，这个年不过了，明天起早收拾东西，都去投亲靠友。
可千万别招惹官兵，官兵来了，吃喝倒是小事，恐怕村子里的女人都要遭殃！”
大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走投无路了，都回家收拾东西，没心思过年，觉也没心思睡，家家户户熄了灯盼着天亮。
第二天天还没亮，村里又传来了马蹄声，乡亲们是真吓坏了。
不怕别的，就怕土匪们琢磨过味儿来，怕他们跑了，提前回来屠村。
听到马蹄声，牛老汉冲了出来，只能拼了，能走几个是几个。
“乡亲们，土匪来了，快跑！”
牛老汉举着锄头打算跟土匪们拼命，同时大呼让乡亲们快跑。
听到马蹄声，又听到牛老汉喊快跑，家家户户的男人们拿起锄头，一边让女人带着孩子和包裹快跑，一边跑出来准备拼命。
大家都跑出来了，并没看到土匪们的火把，更没听到土匪们的人喊马嘶，这怎么回事？难道土匪们又走了？
正在大家不解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非常抱歉，叨扰乡亲们了！”
随着悦耳的声音，四匹战马进入了村民的视线，不是土匪，而是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