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急匆匆来到西院门口,如出一辙的匆忙脚步,叫她突然想起那日前来抓奸的荒唐模样,脸上的笑意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的愧疚。
老夫人静静站在廊下吹了很久的风,西院这道大门,像一把无情的枷锁,将她生生锁在门外,她低头看眼已经重新修好的大门,只觉得脸上燥得慌。
这西院,她是无论如何也没脸进去了。
她挥手吩咐身边的两个婢女,“你们二人守在此处,若是西院有任何情况,一定及时来报我。”
两个小丫鬟脆生生应下,“是,老夫人。”
老夫人转过身往回走,晨起的风不大,却吹得她满脸寒霜,睁不开眼。
东方露出鱼肚白,第一缕阳光跃然跳进漆黑的院子,苏辞背对着阳光站在门口,伸手挡住快要关闭的房门,“我留下来吧,给你搭把手也行。”
赵晏清站在苏辞身边,也认真说道,“我留下来也行。”
云城站在门内,门开的小,只将将露出他的身影,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白眼赵晏清,摊开双手冷嘲热讽道,“不如我出来,换你来好了,你留下来能干嘛,气我吗?赶紧走赶紧走,哪都有你。”
想到昨日之事,他又恶狠狠瞪赵晏清几眼,随后才抬眉看苏辞,温柔地朝她眨眼,“放心,有云行在,不会有事。”
“好,”苏辞没有强求,柔柔叮嘱他,“你放心去做,一切有我。”
云城点点头,温柔笑道,“知道知道,等着吧。”
“好。”苏辞点头,眼看着木门一点一点合上。
三夫人站在一边,眼眶含泪,好几次想哀求云城让她进去,可她忍住了,她清楚地知道,她进去只有添乱的份。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不敢哭也不敢说话,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她的阳儿早日恢复。
苏辞回过头来,温柔地朝她笑,安慰她,“三夫人放心,有云城在,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三夫人睁着眼睛用力点头,“我相信云少主的医术,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边走边道,“阳儿最差的时候也过来了,不会再有更差的时候了,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苏辞默默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三夫人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三夫人自己听的。
秋黛和乘云给众人在屋前的四脚亭里准备了热茶和吃食,她招呼三夫人道,“三夫人,过来坐着等,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等。”
三夫人茫然地抬起头,瞧见秋黛后,木讷地笑笑,“好,好,我吃,我多吃一些等他。”
赵晏清陪着苏辞站在一旁的树下,赵晏清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关切地问,“苏辞,你在担心他吗?”
苏辞摇摇头,“我相信他,我只是想起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兔子沉默不语。”
“那只兔子腹部受了很严重的伤,内脏都露出来了,依他之见,那兔子大限将至,他身为医者,却对病患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和不安。”
“后来我用神奇魔法复活了那只兔子,云城信以为真。”苏辞笑笑。
“你就是这样,骗得了他的信任?”赵晏清语气温柔,眼里却满是羡慕,他想,苏辞和云城之间,一定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而这样幸福的回忆,他却是没有的。
苏辞与他拉开距离,嘟嘴道,“怎么能叫骗呢,我对他可是倾其所有,倾囊相授,云城也确实在行医上有极高天赋,无人能及,许多生硬晦涩的东西,我只消稍作讲解,他就能实践成功。”
苏辞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微笑道,“他这样的天赋,我羡慕不来,所以啊,我信他,他一定可以。”
旭日高升,阳光明媚,那扇紧闭的大门却直到正午日中也没有打开。
三夫人肉眼可见地急切起来,但她还是沉住气坐在椅子上,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外面的人一旦慌起来,里面的人只会更慌张。
松鹤堂里,老夫人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走两步就要问一句,“西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阳儿怎么样?”
丫头个个屏息凝神,耐着性子回答,“回老夫人,还没有西院的消息。”
苏辞几人从日出等到日落,直到最后一抹光影消失在地平线,大门才终于打开。
云城面容憔悴地陷在门框里,远远瞧着苏辞,重重吐出一口气,解脱似的点点头。
只一眼,苏辞便明白了。
她连忙走过去,伸手给云城一个大大的拥抱,“云城,辛苦你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云城浑身一缩,他明明期待了很久。
可当梦想成真,苏辞真的拥抱他时,他却没来由地紧张,甚至浑身扭捏,难为情道,“苏辞,我身上脏呢,你,你快放开我。”
“好,”苏辞放开他,微笑道,“你去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别,”云城叫住她,“这小孩的腿没那么快好,接下来还要针灸、药浴,这些琐事你又不懂。”
“我出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去歇着吧,没事了。”他瞥眼身后眼巴巴瞅着三夫人,同苏辞道,“让三夫人也去歇歇吧,别到时候赵松阳醒了,他母亲又累倒了。”
“好。”苏辞乖巧应下,“元胡和乘云就在门外,你若有事,就唤他们来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云城说完,得意白赵晏清一眼,一把将门合上。
苏辞回过头来,朝三夫人微笑点头,“三夫人,阳儿没事了,但后续还要配合针灸,所以没那么快出来,你放心吧,过几日就好了。”
三夫人喜极而泣,拿着帕子捂着嘴,失声痛哭。
她今日从早上到现在,憋了一肚子泪水,可她不敢哭,不敢吵,生怕影响到云城。
现在她的阳儿终于没事了,她泪如泉涌,满腔感恩的话堵在嗓子眼,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道,“苏辞,谢谢你,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