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了,姬澈这才卸下脸上的阴沉,微笑问苏辞,“怎么这副严肃的模样,若不是我来的及时,谁替你出头?”
苏辞神情松懈,“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个时候,各个商铺都在清货清账,他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
突然出现在京城,苏辞担心有大事发生。
姬澈却笑了,“我再不来,你被卖到晋中都不知道。”
“晋中?”苏辞疑惑,“母亲娘家都在晋中,我有何好怕的。”
“说的就是阮家。”姬澈请她上二楼,入了雅间。
房间正巧在对面,祁礼远远瞥一眼,转头问赵晏清,“东浙姬家,你熟吗?”
祁礼很好奇,苏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他这个表哥也不曾见她几回,姬家远在东浙,她怎么和姬澈扯上关系了。
赵晏清目光从姬澈身上移开,落在面前通体银白的小盏上,“不熟。不过,我从姬家借过两次粮。”
“借粮?”祁礼疑惑,边关战事紧迫,军粮一向按时送达,任何人不敢耽搁,何至于要他一个大将军低头去借。
赵晏清并不想提这桩事,将杯中清茶喝完便站起身来,“走了。”
祁礼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并未追问,跟着他起身下楼。
另一边房内,姬澈正襟危坐,一副兄长的作派,“苏辞,你的婚事本不该我管,可你那外祖家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回事?”苏辞听得云里雾里。
姬澈白她一眼,瞧她这懵懂的样子,被人买了还得帮着数钱。
于是从头到尾将事情讲了一遍,苏辞这才知晓母亲给娘家去信,有意让他嫁给晋中表哥阮世霖。
“郑员外给自己孙女说了一门远亲,那姑娘不愿意,大冬天投湖自尽,好在阮世霖看到,索性将她救起来,本是好事一桩,怎料那姑娘却赖上了,哭着闹着非阮世霖不嫁。”
苏辞对晋中不熟,只安静听他往下讲,“两家自然不愿意,阮家不想阮世霖被拖后腿,郑家看不上阮家穷酸气。”
“可巧了,那郑家孙女是个有心机的,阮家家宴那日,她假装不小心,又掉进湖里,大冬天的,我都不敢。”
姬澈抖了个激灵,有些生气地说道,“这明摆着是个圈套,可架不住阮世霖自愿往里钻啊,他二话不说,跳进湖里将人捞上来。”
“两个人衣不蔽体,搂搂抱抱,纠缠在一起,所有人都看到了,百口莫辩。”
“我打听了才知,那阮世霖分明是个书呆子,一心扑在书本上,于其他事一窍不通,简直是个木鱼脑袋。”
他看向苏辞,“就这样,郑家孙女入阮家,板上钉钉了,可你那姨母将这事瞒的死死的,一句话也没透露给你母亲。”
“苏辞我可跟你说,”他警告苏辞,“阮家千万不能去。”
苏辞微笑着点头,“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
姬澈白她一眼,那不然呢?
苏辞笑意更深,“年关在即,你那么忙,区区小事,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小事?”姬澈严肃地看着她,“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总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吧。”
他表情别扭,刻意避开苏辞的目光,“而且我也不是专门为你来的,我来上京有其他事要办,顺道过来看看你。”
“总之,这个阮世霖不行,没有主意,护不住你,你另选一个。”
苏辞装作没看见他不自然的神情,东浙与晋中相隔甚远,若不是有意为之,他怎么可能知晓阮家的私事。
京城之内,所有事都有专门人处理,何必劳烦他亲自来。
“那选我哥吧,”沈时回认真听完后插进话来,眼睛亮晶晶地笑着,“我哥好啊,绝对有主见,绝对会护着绾绾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苏绾绾,你放心,有我在呢,我护着你。”
苏辞伸手将她按回去,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就她那逃婚离家出家的哭鼻子模样,能护住谁。
“苏绾绾你什么意思,我哥很好的……”我哥可有主见了,满朝文武都被他参了一遍……
苏辞不想理她,只对姬澈说道,“你既来了,就留下,开春再走。我在城南有处幽静的宅子,你先住下。”
姬澈本想拒绝,又想揽月楼人多眼杂,苏辞找他多有不便,便点头应下,故作轻松道,“那我就偷得浮生几日闲。”
苏辞微笑看着他,没有拆穿他的伪装,其实他严肃的样子更好。
回府以后,苏辞先去了大夫人院里,她知道母亲为她着想,但阮家之事,她需提醒母亲一二。
她的母亲,样样都好,就是心软,对谁都心软,对娘家更是。
这样的性子说不上多坏,但肯定也不好,尤其是阮家那样处处算计的。
现在不说清楚,不防备着,只怕母亲以后会被娘家姨母拿捏。
锦华院院门紧闭,大夫人的贴身侍女含翠守在门外。
见苏辞来,含翠忙行礼,小声解释,“小姐,裴大娘子来了,方才还去您院里找您了。”
苏辞在门外站定脚,两家之事闹的不愉快,她眼下也不可能原谅裴裕所作所为。
依着母亲心软的性子,再加上裴大娘子从前实打实对她很好,她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
这个门,她是进不去了。
裴大娘子在屋里掩面而泣,“那日张家娘子恭喜我,我还说请她们吃酒,原来她们都是在笑话我,她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大夫人心里还有气,并不想安慰她,可裴大娘子哭的伤心欲绝,她心里过意不去,好声劝道,“也不是什么坏事,裴三郎也到年纪了,如今做了父亲,你也是当祖母的人了,是好事,好事。”
大夫人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裴大娘子更难过,哭声也越大,“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该怨我的,怨我,你只管放心,此事我必定处理妥当,不让那逆子诬绾绾半分。”
“我是什么样儿,你该清楚的,你不能与我有嫌隙。”
大夫人怪罪的话说不出口,半张着嘴,话都到嘴边有咽下,此事也并非她之错。
眼眶含泪,最终还是掏出帕子为她擦眼泪,“此事也不怪你……”
苏辞回了自己院里,不多时就有丫鬟来报,“小姐,大夫人送裴大娘子出府了,瞧着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回的。”
苏辞点点头,她早知如此。
同病相怜的两个女人,娘家远,在这吃人的京城,只能相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