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首都大酒店发生骚乱,顾客被紧急疏散。特遣队投入搜索两小时后发现,喷洒催泪瓦斯的怪异男子是一名无业人员……”
妈的。
纪禹琛神经质地伸手关掉了收音机。
回家的路上,纪禹琛全程一言不发。
车内沉闷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他是在假装没听见她之前的提议,还是尚未做出决定?
徐凌心里烦躁,脸上带着一股凶狠的劲儿,胡乱地拉扯着裹在身上的毯子。
回到暂住的地方,那个男人砰地一声关上了其中一间房的门,把自己锁在了里面,拒绝交流。
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堵固执的城墙。
徐凌完全不理解他这种拒绝。
她以为自己提出那种要求后,他会厚颜无耻地立刻接受,甚至可能直接脱掉衣服。
这突如其来的拒绝,让她始料未及。
她径直走到冰箱前,拉开一罐冰镇啤酒。
她甚至没顾上喘口气,就仰头将一整罐啤酒灌了下去,接着又拿了第二罐。
啤酒沫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淌湿了衣襟,但她毫不在乎。
如果现在不靠酒精麻痹自己,她没有信心能撑过这个夜晚。
她喝得太急,酒意上涌得很快。
正当她像倒水一样咕咚咕咚地喝着第二罐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啤酒罐从她手中夺了下来。
没喝进去的啤酒洒了她下巴和胸前一片。
“别喝了。”
是纪禹琛的声音。
她用力甩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毫不示弱,直接又从冰箱里拿出第三罐,挑衅地瞪着他。
纪禹琛双手叉腰,那姿态又变回了那个严厉的教官。
“徐凌。”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意味。
不知为何,徐凌反而被激起了犟劲。
她拿起之前脱下的大衣,掏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车,然后便去拉玄关的门,准备离开。
刚拉开门,一个影子就压了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去哪儿?”
纪禹琛问,语气不明。
“晚上,出去找点事做。”
徐凌没好气地回答。
“找什么事?”
他皱着眉追问。
徐凌似乎被惹恼了,回敬道:“我喝了酒,需要找个人。”
“……”
“不是找教官你这种,把自己封得死紧的,找个随便点的、‘质量差’的就行。”
她听到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但她毫不在意,低头用脚尖勾着鞋子穿上。
纪禹琛握紧了拳头,指着门口的方向,脸上表情复杂,像是在摇头叹息,又带着明显的厌恶。
“……我知道你今天很不好受,但你就不能振作点吗?”
他似乎想劝解。
“你不是也不肯吗?”
徐凌冷笑着反问,暗指他的情感封闭。
“你这说的是什么……!”
纪禹琛的声音拔高了些,随即又压下火气,按着鼻梁深吸了一口气。
“每次看你这样,我都觉得你是在自己那个可怜的小圈子里打转。你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坏人,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天真地说什么‘我是个失败者’……”
“我见过,”徐凌打断他,“所以我才变成现在这样。”
“……!”
“靳宪——还有谁,能比他对我更坏?”
她阴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的清晰。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想要立刻付诸行动的冲动。
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觉得在这里和他争辩纯属浪费时间。
就在她固执地再次伸手去拉门把手时,一只手比她更快地伸出,“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同时,她的肩膀被用力抓住,传来一阵疼痛。
“你不能离开这里。”
纪禹琛的声音冷硬。
徐凌回头,对上一张阴沉而坚决的脸。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来一场克拉布马加。”
纪禹琛提议道。
克拉布马加是一种实战性极强的生存格斗术,她当年在军事训练中学过。
“你不是精力过剩,满脑子胡思乱想快要爆炸了吗?”他继续说,“我可以让你,练到肌肉酸痛、筋疲力尽、喘不上气。这样也许就能把你脑子里那些复杂的念头暂时清空。”
“……”
“所以,别想着喝酒找人,先用这种‘有常识’的方式发泄一下。”
“……训练对我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徐凌嗤之以鼻,带着醉意拒绝了他这不合时宜的提议。
“我需要的是更强烈的刺激,能盖过抱着丈夫‘尸体’痛哭的记忆。或许是……和其他男人鬼混。如果不是那样……我觉得这股腐烂的味道永远也散不掉。”
她的话语带着自毁的意味。
“……”
“我明白教官你的拒绝方式了。放手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徐凌用眼神示意他放开自己被抓住的肩膀,但抓着她的力量反而更大了。
纪禹琛闭上眼睛,用一种异样的、压抑的语气警告道:“别逼我发火,把手从门上拿开。”
“如果我拿开呢?你愿意满足我的要求吗?”
她直白地挑战他,再次指向她之前的提议。
依旧是沉默。
只有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皮依然紧闭,像是在无声地拒绝。
她轻轻耸了耸肩。
“不愿意就算了。我还不至于恶心到去强迫一个讨厌我的人。”
“……”
“那么,祝你做个好梦,好好休息吧。”
她说着,伸手去解门上的安全链,准备迎接这个无聊又绝望的夜晚。
纪禹琛的眼角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猛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抬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
他眨了眨眼,那双罕见的灰色眼眸清晰地显露出来,又迅速被复杂的情绪淹没。
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寒意,停下了动作。
一个阴沉而压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尽快忘了今天经历的一切。如果可以,我甚至厚颜无耻地希望,能用一段不那么糟糕、甚至还算不错的记忆去覆盖它。”
“……”
“可是,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情感。
“我怎么能在今天,在你经历了这一切的同一天,还和你……和你搞在一起?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有多么垃圾……”
他那双通常锐利冷漠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挣扎和某种奇怪的情绪,触动了她的心。
是因为今天在他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不堪吗?
她想。
他现在表现出的这种痛苦,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徐凌忍受着心中泛起的微弱羞耻感,开口说道:“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好人’。”
“……”
“谁说一定要到最后?我只是想让自己……更疼一点。”
她不需要温柔。
她现在需要的,是痛苦。
是能够抵消今天巨大冲击的,另一种形式的痛苦。
是足以践踏掉“靳宪”在她心中留下的最初印记的,粗暴的行为。
迎着她那种近乎偏执的坚定眼神,纪禹琛狠狠地用手抹了把脸,像是在解读着什么,又像是在下定决心。
“我不知道……”
他低声说,话语含糊不清。
话音未落,纪禹琛猛地一踢她的腿弯。
徐凌猝不及防,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她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他脸上带着一种残酷的、近乎愉悦的笑容。
“它本质上,就是一种痛苦。”
他语气冰冷,“好心”地纠正着她的“错误”。
她慌乱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奇怪压力震慑得说不出话。
他扯动着嘴角,用一种扭曲的表情,一字一句、缓慢地低语:“本来就是粗暴的,像是撕扯生肉,带着原始的痛感。”
纪禹琛拉起她的手,按向……
徐凌的手指本能地蜷缩抵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啪!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大概是被他打开了。
徐凌屈辱地低下头,不愿再看。
“不是要这个吗?”
纪禹琛命令道,声音粗嘎。
“……等、等一下……”
“我看你那个‘丈夫’,大概因为是演戏,连‘做’的时候都敷衍了事吧。”
他残忍地嘲讽着,再次提起那个“打糕”的比喻。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将她的脸按向自己。
……
“你要的就是这个,对吧?”
他咆哮着,声音刻薄而充满恶意。
她恐惧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根本来不及看清。
虽然某种程度上是她自己所期望的,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冲击还是让她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
就在这时,一个饱含怒意的声音从纪禹琛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不知道是冲着谁。
……
是她做得不对,还是他的问题?
她只能费力地将眼珠向上转动,试图看清他的反应。
纪禹琛用一只胳膊挡住了眼睛,头向后仰去。
他紧握的拳头手背上,指节已因用力而失去血色,森然凸起。
那景象,在徐凌眼中,显得异常惨淡。
又异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