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鬼哭渊,像一条蛰伏的巨蟒盘踞在群山之间。王邈站在裂谷边缘,右臂星图纹路在灰雾中明灭不定,宛如星河碎落人间。云清子枯瘦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某处:\"三百丈处有块凸岩,落脚时留心青苔。\"小满踮着脚将红绳系在他腕间,药童指尖的温度让王邈想起幼时母亲为他系上护身符的场景。
纵身跃入深渊的刹那,腥风卷着砂砾扑面而来。雾气中游荡的怨灵显出身形,竟是无数婴儿模样的透明躯体,他们蜷缩着发出断续啼哭,脐带般的黑气连接着岩壁。王邈右臂星图骤然绽放清辉,那些虚幻的面孔突然扭曲尖叫,如雪遇骄阳般消融退散。
三百丈处的凸岩不过三尺见方,湿滑青苔上几点暗红格外刺目。王邈俯身轻触,血迹尚未凝固——这分明是半个时辰前留下的警告。星焰自指尖燃起,幽蓝火光映出洞口上方斑驳的铭文:百转千回处,生死一念间。
洞窟内空气粘稠如蜜,每一步都似踏在腐肉之上。石壁抓痕深浅不一,最新的一道还嵌着半片断裂的指甲。转过第三个弯道时,右臂星图突然如烙铁般灼烫。王邈旋身后仰,三支淬毒短箭擦着鼻尖钉入石壁,箭尾雕着的骷髅眼眶中渗出紫烟。
\"阴傀宗的待客之道,当真别致。\"他冷笑捻诀,星焰暴涨成火凤,将前方塌陷处照得通明。深渊下白骨堆积如山,几具新鲜尸骸的衣角还绣着天机阁暗纹——原来云清子早已派过探路人。
越往深处,岩层渗出暗绿汁液,在星焰映照下犹如巨兽的胆汁。落石裹着毒雾倾泻而下时,王邈挥臂画圆,星光凝成太极图将毒瘴倒卷回去。当那只铁喙傀鸟自阴影中扑出,他右臂星图竟自主流转,星光凝成剑形将精铁鸟首熔作赤红铁水。
\"看来贵客到了。\"沙哑笑声在洞窟中层层回荡,磷火次第亮起,映出个由人骨堆砌的祭坛。七盏人皮灯笼悬浮四周,每张人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锁魂链悬于祭坛之上,暗金链节刻满上古云篆,与王邈右臂星图共鸣震颤。
枯瘦老者自骨堆后转出,十指乌黑如墨:\"毒心老鬼恭候多时。\"话音未落,三道黑线自袖中激射而出,落地化作三具骷髅。这些骷髅不同寻常,关节处缠绕着血色筋络,眼窝中跳动着幽绿冥火。
星陨戒蓝光大盛,屏障挡住毒爪的刹那,王邈并指如剑,星光凝成的三尺青锋斩落一具骷髅首级。那头颅落地竟化作毒蟾,长舌如鞭横扫而来。毒心老鬼桀桀怪笑,祭出一面人皮幡旗:\"且看真正的幽冥道!\"
百鬼幡摇动间阴风怒号,无数怨灵自幡面挣扎而出,竟都是被剥去面皮的女子幽魂。星光屏障裂痕蔓延如冰纹,就在崩裂的刹那,一道月光自九霄垂落,皎洁清辉中带着凛冽杀意,精准洞穿百鬼幡核心。
\"月照九幽!你是玉家的人!\"毒心老鬼惊恐后退,腐朽的面皮簌簌掉落。
白影踏月而来,剑光如银河倒卷。王邈只觉腕间一紧,已被素手拽着冲向祭坛。那女子面纱轻扬间,他瞥见眼角一滴朱砂痣,恰似雪地红梅。影月使自骨堆中暴起,影子分裂成九道黑刃,却在触及月华剑光时如春雪消融。
\"锁魂链!\"王邈疾呼。
\"聒噪!\"女子清冷嗓音带着三分嗔意,剑尖挑起符箓拍在链身。符文与星图共鸣的刹那,锁魂链化作流光没入王邈右臂,刺目银光中时空仿佛凝滞——他看见女子面纱下微启的朱唇,看见影月使扭曲的面容,看见祭坛下埋着的半截青铜钟残片...
再睁眼时,已置身狭小石室。岩壁生满夜光苔藓,将女子白衣染成幽绿。她正以灵石布阵,纤指翻飞如蝶,每块灵石落下都带起细微的星辉涟漪。
\"颜如玉。\"她头也不回,卸下面纱的刹那,石室内光华大盛。那容颜似月华凝就,眉心一道银纹更添神性,偏偏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王邈想起古籍所述\"素女临凡\",大抵如此。
玉指搭上他右臂经脉,清凉真元如溪流浸润灼痛的星图。\"强开星脉,不要命了?\"嗔怪的语气让王邈耳根发热,这才惊觉二人呼吸相闻。她发间幽香似雪中冷梅,与月华丹的清香缠绕成惑人的毒。
\"为何相救?\"
颜如玉指尖抚过星图纹路:\"七星君殒落时,曾在星陨之地留下七道传承。\"她突然蹙眉,\"你既知时空钟,可识得此物?\"青玉吊坠从王邈领口滑出,在幽光中泛起涟漪。
\"玄天玉?!\"向来从容的玉家传人竟失声惊呼,皓腕翻转间已扣住王邈命门,\"李玄天是你什么人?\"
石门轰然炸裂,影月使的冷笑裹着阴风卷入:\"好个玉家圣女,竟与天机阁的狗...\"话音未落,月华剑已化作流光,颜如玉将符箓拍在王邈胸口,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写下\"玄天策下卷在...\"。
空间扭曲的刹那,王邈看见颜如玉广袖翻飞如鹤舞,月华剑绽出千丈光柱贯穿洞顶。星月光辉中,她回眸一笑,朱唇轻启似在说着什么,却被轰鸣声彻底吞没。
竹林幽寂,锁魂链在掌心轻颤如呜咽。星图纹路蔓延至肩胛,指引着雾霭深处若隐若现的楼阁飞檐。王邈摩挲着尚带余温的青玉吊坠,突然发现内壁刻着蝇头小字——\"月照玉山时,策卷现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