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朝阳都被战场染成暗红色。
多夺的东狄军像上了发条的杀人机器,
一到辰时,
战鼓擂响,驱赶着燕州“义军”往壕沟里填。
那些抱着沙袋的燕州“义军”到死都不明白——
说好来“帮”他们的东狄人,
怎么和寨墙上的燕山卫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一个送人,一个杀,
活像两台严丝合缝的绞肉机,
张克站在箭垛旁,冷眼看着这一幕,
忽然想起穿越前读过的二战史——
这他妈不就是斯大林格勒的翻版?
比的不再是谁更勇猛,谁更聪明,
而是看谁先流干最后一滴血,耗光最后一根箭。
他出铁,多夺出血。
壕沟早已不似三日前那般深邃可怖,
如今被层层叠叠的尸体和沙土填得近乎平坦,
活像一条被啃光的鱼骨,只剩下零星的残渣。
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焦肉的刺鼻气味,
燕山卫的烧尸队拖着最后一车尸体,
像搬运柴火一样,把它们堆到五十步外,然后泼上火油。
“点火!”
李药师嗓子沙哑地吼了一嗓子,
火把落下,刹那间,
一道火墙腾空而起,
将堆积如山的尸体吞没。火光映照下,
张克的面容冷峻,眼神冷得像冰。
他望向远处东狄联军的营地,
那里同样忙得热火朝天——只不过,他们是在埋人。
这场景荒诞又和谐。
白天杀得你死我活,晚上却默契停火,
一个烧尸,一个埋人,仿佛白天的厮杀从未发生。
只不过,死的都是燕州人……
\"库存箭矢还剩多少?\"
张克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块铁。
身后韩仙\"哗啦\"翻开竹简:
\"强弩箭剩三成,普通箭不到两成。
照今天这射法,最多撑两天。\"
张克转身,扫视着城寨内忙碌的士兵——
这群燕山卫的崽子们虽然满脸疲惫,可没一个怂的。
眼神变了。
三天前还激动得手抖的新兵蛋子,现在个个目光冷得像冰。
从菜鸟到老鸟,一场血战就够了——最好是敌人的血。
张克心里暗爽。
多夺这蠢货,送人头送得恰到好处。
\"兄长,\"
韩仙压低声音,
\"要不要把暗仓里的存货拿出来?我怕弟兄们扛不住......\"
\"扛不住?\"
张克冷笑,\"箭射光了就不打仗了?\"
他猛地一挥手:
\"传令!明天开始,弩手配额砍半!\"
顿了顿,又补了句:\"放几个杂碎上来,给新兵见见血。\"
其实他系统商城里弹药堆得能砸死多夺全家。
但这么完美的磨刀石上哪找?
——敌人够菜,装备够烂,不死命练兵都对不起老天爷赏的这机会!
要是这都打不赢......
张克眯起眼,
已经在琢磨回去怎么把吴启和韩仙吊起来抽——
\"你俩练的什么破兵!\"
旁边的韩仙突然打了个寒颤。
练就练!
他对自己的兵有信心。
东狄大帐内,烤全羊的油脂滴在炭火上,\"滋啦\"作响。
多夺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削下最肥美的那块腿肉。
这位东狄十五贝勒吃肉的样子,活像头正在撕咬猎物的狼。
\"学着点。\"
他瞥了眼身旁的月托和萨哈连。
两个年轻贵族赶紧有样学样——
在这位十五叔帐下,连吃饭都是战场。
毕竟,能跟着活阎王学打仗,可比拿命交学费强多了。
\"报!\"
帐外传来伊尔登的声音,
多夺头都没抬,
随手把啃光的羊骨扔给脚下半人高的獒犬。
那畜生一口叼住,\"咔嚓\"就把骨头咬得粉碎。
\"燕州炮灰死了一千七,伤的不算。\"
伊尔登咽了口唾沫,\"燕山卫的箭,比昨天少了三成。\"
多夺的络腮胡上还挂着油星子,
闻言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甲在朱砂标记的位置狠狠一划:
\"再加两千人,两天后......\"指甲在地图上刮出深深的沟壑,\"总攻!\"
\"嗻!\"
伊尔登刚要退下,又硬着头皮道:
\"可燕山卫那三千骑兵......\"
\"啪!\"
矮几被踹翻,葡萄酒泼在地图上,
像极了这些天填壕沟流的血。
\"三千骑兵能人间蒸发?!\"
多夺的咆哮惊得帐外战马嘶鸣,\"把燕山翻过来也要找到!\"
伊尔登连滚带爬退出大帐时,
背后传来獒犬啃骨头的\"咔咔\"声——像极了战场上的绞肉机。
寒月如刀,多夺带着两个侄子踱出大帐。
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新制的三层牛皮盾车。
\"呵...\"
他咧开嘴笑了。
这三日他看得分明——
燕山卫的弩箭越来越稀拉,巨弩也哑火了。
多夺眼前已经浮现出旗丁踩着尸山涌上寨墙的画面。
这些燕州贱民死得妙啊!
既耗了守军的箭,
又省了他搭云梯的功夫。
远处火把连成长龙,
新征发的一万\"义军\"被鞭子抽着赶进营地。
人群踉踉跄跄,活像待宰的羔羊。
\"噗嗤——\"
耿忠明的官靴陷在血泥里,每走一步都带起粘稠的血浆。
马鞍上晃荡的,是广平府千户的首级——
那是他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
\"两万?!\"
接到军令时,他直接喷出一口黑血。
多夺这是要让他在燕州遗臭万年!
可当镶白旗亲兵抱着他三岁幼子进帐时,
这个七尺汉子突然癫狂大笑:
\"好!好得很!老子这就去刨了各县的祖坟!\"
————
真定府郊外的山道上,
三千铁骑正在夜色中潜行。
马蹄裹着粗布,嘴里咬着木枚,
连马喘气都压着声响——
活像一群从地府溜出来的阴兵。
\"噤声!\"
霍无疾突然勒马举拳。
整个骑兵阵列瞬间凝固,连马耳朵都不抖一下。
\"哗啦——\"
羊皮地图在月光下展开。
炭笔画的路线像条毒蛇,
从燕山卫城寨一路向南绕了个大弯,
如今正从东狄人屁股后面悄悄摸上来。
\"一日。\"
霍无疾灌了口水,水囊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渍。
白烬立即会意,压低嗓子传令:\"明日山谷休整,入夜后全速奔袭!
第五日拂晓前,必须给我钉死在预定位置!\"
赵小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老白,咱绕这么远,万一城寨...\"
\"放心。\"
白烬一把收起地图,眼中寒光乍现,
\"兄长要的不是守寨,是要全歼这支东狄军!\"
他扭头望向西方——地平线上,隐约有火光在跳动。
\"多夺那蠢货,还以为自己在玩填人命的游戏。\"
白烬冷笑,\"殊不知咱们这记“大纵深穿插”,早就等着给他送终了!\"
血色月光泼在燕山卫城寨,张克的身影像柄出鞘的刀插在箭楼上。
\"兄长,喝口热的。\"
孙长清端着粥碗的手在发抖。
张克没接,食指戳向敌营:
\"看清楚了?多夺那孙子又添了三成篝火。\"他
忽然咧嘴一笑,\"这是要跟咱们玩命了。\"
热粥在两人之间冒着白气。
张克突然抓过碗:
\"传令!明日军官轮休——\"
他喉结滚动,\"也就最后两三天了,让崽子们养足精神。\"
孙长清嘴唇动了动。
张克知道这小子想问什么——练兵非得拿人命填?但他没解释,也解释不清。
燕山卫缺的不是战力,是那股子狠劲。
就像锻刀,不经历千锤百炼,永远成不了神兵。
顺风仗打多了,骨头都会生锈。
夜风卷着尸臭味掠过城头,张克仰脖灌下冷粥。
沙砾硌牙,血腥味冲鼻,还有燕山特有的铁锈味——
这他妈才是战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