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迟来的震惊吞没了苏允，他想掐一下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但「编纂史官」的威严压迫着他，他动不了。
苏允有点懵，他还没回过神。
编纂史官就这么出现了？一点铺垫都没有的出现了？
苏允没说话，站在他面前的无面史官也没说话。
有时候，说话会显得聒噪。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此刻的沉默竟然显得有点浪漫。
苏允不愿意打破此刻的意境，他愿意和编纂史官永远保持沉默。
就让声音安静，就让气氛暧昧。
因为一开口，就要出事。
“你，为什么能使用我的权能？”
眼前的无面史官似乎并不想和苏允保持这份难言的沉默。
苏允没回答。
这个问题，根本回答不了。
苏允打量着眼前这个无面人，无面人通体灰色，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脸的轮廓。
不过这个灰色的色调怎么这么眼熟呢？
苏允感觉他不久前在哪里见过，他感觉要想起来了。
——我记得有个地方，那里全都是这样的灰。
——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么去的？
——我记起来了，是陈国新带我去的。
——陈国新是谁？
他是——
苏允还是没想起来。
“偷偷用我的权能，你以为我不知道？”无面人双手拢袖，它没有五官的脸上有凹凸形成，看起来是在笑。
苏允看着这些凹凸像是鼻子嘴巴，但只有凹凸，没有细节。
咕噜。
一个眼睛从苏允背后翻出来了。
那只眼睛背后牵连着一团透明的灰白色神经。
苏允呼唤出来的眼睛只有眼珠，一个完整的圆形眼珠，后面没有这团浑浊的神经。
咕噜。
又有一只眼睛翻出来了。
那只新翻出来的眼睛背后的神经组织有规律地收缩伸展，它游动到苏允和无面人中间，眼珠对着无面史官。
苏允能感受到这只眼珠的情绪。
愤怒、狂躁，和虚张声势的恐吓。
咕噜咕噜咕噜！
苏允背后响起连绵不断的咕噜声，无数的眼珠游动，稠密的眼珠把苏允托起。
遍布在它们表面的血丝散发着猩红血光，抵消了无面史官的威压。
它们直勾勾地盯着无面史官，瞳孔缩小。
苏允知道这是【概念清除】的前兆。
「全知之眼」已经在和「编纂史官」交锋了。
苏允眼观鼻，鼻观心，竭力假装自己是一个木头人。
面对全知之眼的恐吓，无面史官没有生气。
它笑了：“老三，你怎么敢冲我发火？”
所有眼珠底下都出现了一张有牙齿有舌头的嘴，这些嘴一起咯咯咯笑了起来。
大眼珠子藏在空间里的嘴暴露，这些嘴不受控制地跟着无面史官大笑。
大眼珠子眼珠翻白，和苏允之前面对「编纂史官」一样身体抽动。
无面史官的灰色身体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
无面史官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马赛克，又笑了一声。
它的身体微微抖动，很快把这团马赛克抖动下来，原本模糊不清的身体边缘重新变得清晰。
大眼珠眼色死灰。
无面史官向前踏出一步。
暴露在空气里的眼珠纷纷爆裂，溅出了一团团带血的神经组织。
这些神经组织沾到无面史官身上，无面史官皱了皱眉，身体抖动，没抖落下来。
在无面史官周身一米的空间内，有带着神经尾端的眼睛翻出来后又爆裂，尾端的神经组织粘连在无面史官身上。
即使自爆都要跟它硬刚吗......哈基眼......你这家伙......
苏允神情复杂地看着不断自爆的那些眼珠。
他在心里怒吼。
——匹配机制能不能合理一点啊？怎么一开局就遇到boss了？
无面史官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它想把身上属于大眼珠子的神经组织踏碎。
没踏碎。那些黏糊的神经组织仍然死死地粘在无面史官身上。
无面史官停下了脚步，它似乎是在忌惮大眼珠子自爆后产生的那些东西。
它往后退出一步，爆裂的那些小眼珠子重新复原。
尽管小眼珠子复原，可无面史官身上的神经组织还是黏附在它身上。
大眼珠子死死盯着无面史官。
无面史官放缓了语气：“老三，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容器，你没有必要和我这么对着干。”
全知之眼不为所动。
吧唧巴拉——
这些神经组织主动脱落下来了。
随着神经组织的脱落，无面史官的意识呆滞、脑袋昏沉。
那些黏附在无面史官身上的神经组织已经黏附上了无面史官的意识，当这些神经组织脱落的时候，无面史官的意识也连带着脱落下去。
无面人脸上的凹凸变得平整，它已经痴呆。
大眼珠子收缩又扩张，看着像是喘气。
苏允看向一动不动的无面人，有点不确定：
这是「全知之眼」赢了吧？
大眼珠子调转眼睛对着的方向，它直勾勾地看向苏允。
这是苏允第一次在被大眼珠子指定后碰见大眼珠子。
它的眼神闪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以后不要用「编纂史官」的定义】
一段文字打在苏允眼里。
苏允连忙点头。
开玩笑，我死也不用了！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那只浮空的眼睛眼珠上翻，看着苏允。
【「编纂史官」是特例，其他神的权能你可以用】
【......】
【别害怕】
苏允连忙点头。
大眼珠子顿了顿，它没说话。
它的身体微微颤抖。
它往下瞧了一眼，然后看着苏允。
呼——
苏允听到呼啸的风声，他的意识被大眼珠子的目光拖拽，送回他的身体。
苏允一路划过云层，划过在天上盘踞的圆盘。
地上的海星已经消失，剩下的是晕倒在街上的人和爬在树上的鱼。
苏允在坠落在他的身体前最后向上看了一眼。
在承担「全知之眼」的位格之后，他的视力变得很好，无论是动态视力还是静态视力。
他想再看一眼全知之眼。
他看到了。
在他头顶几百米处，有几团散落破碎的小血块也在下坠。
一团像柳絮一样的神经组织轻轻飘在破碎的血块上面。
苏允没看到大眼珠子。
他突然有点难受。
苏允低下头，快速地眨巴眼睛。
——意识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