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照哈了口气,走去房门,寒冷的晨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随即薛照裹紧了领口,初春的寒风中,歧邪正拿着一把干麦秆,给院中的花草做着保温。
昨晚高兴,三人搞了个聚餐,多喝了不少,好在酒不错,薛照没有上头的感觉,他和歧邪打个招呼就自顾自去卧房一侧摆弄起打磨气力物件儿。
两人的话很少,主要是歧邪的话少,这个家伙身上的谜比薛照这个异世人还多,倒是霍克与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甚至同一个年代,两人平素插科打诨,倒也平添不少乐子。
“霍克呢?还没醒酒。”薛照双手各拎着个巨大的石锁。
歧邪用木盆中的冷水洗净了满是泥污的双手答道:“他起的很早,说是去学城取子弹,上次行动他的存货告罄了。”
“这家伙看来还是有靠谱的时候嘛!这么鬼冷的天能起这么早。”薛照嘟囔着,看着正在井边打水的歧邪问道:“你饿么?我去给你做点什么吃吧?”
歧邪看着薛照笑了笑,答道:“等会儿吧,等霍克回来你再做吧?你喜欢做饭?”
薛照双手换成了二百斤的铁锁,正练的浑身发汗,闻言笑道:“谈不上喜欢,主要是我做的饭好吃些。”
半小时后,薛照早已脱了上衣,浑身冒着白气,渐渐双臂开始发酸,薛照将两个铁锁丢下,来到井前举起一大桶冷水浇在了身上,结实强壮的肌肉被冷水一激,也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歧邪递来一块毛毡,薛照擦了几下就裹在了身上。
忽闻院门门轴转响,霍克背着个看着十分沉重的皮质袋子,走进了小院,他快步走到薛照身前,肩上的袋子也不曾卸下,只是一把拽起了正喝着热茶的薛照,薛照有些不解,但见霍克神色焦虑无比,眼中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他喉咙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一把拽起薛照就朝院门走去。
薛照心中不解,多次开口询问,霍克却一言不发,只是拽着薛照穿行在逐渐多起来的人群中,歧邪也有些奇怪,却依旧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七拐八拐走了许久,一直绕到晌午,终于到了目的地,山隐城。
薛照还是不解,问道:“来教团干嘛,去圣库取宝吗?”
霍克的眼中已被哀伤充满,他有些哽咽着说道:“我走了这么久,却没有勇气告诉你,现在差不多了,我带你亲自去看吧。”
薛照开始心悸,极度不祥的预感开始钻进他的脑海。
见薛照一脸呆滞,霍克又继续拽起薛照朝着山隐城深处走去。
目的地到了,教团的停尸房,双开门上白色的匾额上隶书写就的“停尸”二字压得薛照喘不过气来,“别…别…”薛照几乎是呻吟出了两个字,他就像个易碎的瓷器,站在原地,不愿再动分毫。
大门被打开,冷气袭来,屋内巨大的石桌上,躺着一具尸体,一具刚刚拼凑了大半的尸体。
一个瘦弱的女子正给盖着黑纱的尸体拼凑双腿,尸体苍白的脸上布满针痕,缺了一只眼睛的面孔正无神的盯着门口。
薛照退了一步,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怪手狠狠捏住,他深吸了两口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狠狠摔在地上……
……
“我宁可是那姑娘移情别恋了。”霍克嘴里叼着根香烟,老比尔的牛仔牌卷烟。
歧邪扇了扇眼前的白雾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样薛照也许会恨她,会生气,会失落,但…”霍克狠狠吸了口烟:“这份感情太完美了,两情相悦,这种失去,我怕薛照挺不过来。”
良久,歧邪问道:“岳姜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清楚,我学城的朋友,告诉我她室友是研究人体的,天没亮就被叫去缝合身体,一死一活。”霍克答道。
薛照平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屋顶,他的心感觉不到痛了,也许是死了吧……他爬起身,穿着一身内衬走出了房门,倚在薛照房屋外墙的霍克和歧邪站了起来,霍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薛照,最后只能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一旁的歧邪也学着霍克张开了双臂。
薛照只是呆呆地走到水桶前,举起水桶喝了起来。
霍克和歧邪费了好大劲,才把水桶抢了下来。
“你睡了两天,今天焚化,你要不要去见……”霍克说不下去了,他又掏出一根无嘴烟点着。
薛照浑浑噩噩的乘着马车来到山隐城,露天的广场中心,无数教团修士身着黑衣人围在一个巨大的木质火架旁。
春光明媚,爱人的脸有些扭曲,她双目已被人合上,一个中年男人双目早已哭肿,他手持火把站在火架旁,等他看够女儿,就会焚烧她的尸体。
人群中,一个声音小声道:“她躺在那里的样子好怪。”
另一个声音道:“脖子上少了一块骨头,唉,乱刃分尸,她同伴有心,尽量收回了她的尸身,学城的人缝了整整一天一夜。”
薛照低着头,突然快速抽出了身旁同僚的佩刀,霍克和歧邪以为他要伤人,连忙一同捏住了薛照持刀的右手腕。
薛照看着两位兄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歧邪松开手,霍克不明所以,也被歧邪拉开。
紧接着薛照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他将那佩刀举起,狠狠一劈,将自己的左手自肘关节砍下!
在众人或诧异或惊愕的目光中,薛照将佩刀丢下,不顾鲜血横流的左臂创口,低头捡起地上的左前臂,走到木架前,他用右手用力一捏,将断臂喷血的断口捏合,又将断臂夹在腋下擦干净血迹,在岳姜父亲惊讶的目光下,薛照将岳姜尸身扶起,将断手慢慢塞进岳姜颈下。
终于,岳姜躺在了爱人的胳膊上,姿势也正常了许多,明媚的晌午阳光照在爱人脸上。
烈火熊熊燃烧。
薛照再也压抑不住情绪,跪在火堆前,嚎啕大哭。
一行清泪,一行血泪,涕泗横流,这种只有一个声调的嚎啕大哭让所有人鼻酸。
随即薛照再次咳血,再次晕倒……
夜色极黑,山隐城客栈中,一个身着南陲衣服的女子正赤着脚再次点燃房屋中的线香。空荡荡的房屋中心立着把藤椅,藤椅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似乎坐着个人。
木质的窗户洞开,发出一声巨响,一个黑影蹲在了窗台上,南陲女子见状猛地拔出腰间短刀,同时,她胳膊上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阿银,收刀吧,你斗不过他的。”白布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终于来了,我在等你,我给你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黑衣人冰冷的独眸中闪着迫人的杀气:“为什么你能活着?!”
白布下男人缓缓揭下了白布,名叫阿银的女子终于见到了大哥的身体,她手中短刀落地,跪在男子身前恸哭起来:“阿兄,你…”女子终于坚持不住,埋头于地,嚎啕大哭。
男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掌,轻轻抚在女子背上道:“阿银,为兄走后,你把惊魂铃解了吧,帮为兄好好孝敬娘亲。”
男子说完话,艰难地抬起头道:“续生蛊,幸好我被砍碎时心脏没有受损,老实说,陆少侠,我不觉得自己还算活着。”
薛照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浑身上下是数不清的刀伤,他本该也被分尸的,但伤口处无数淡黄色的金丝,将伤口“粘”在了一起。
男子忍着如同凌迟般的剧痛,开口道“岳姑娘生平寡言少语,你是她嘴里出现的唯一一个与任务无关的人名,想来,她必是爱极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