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鬼用旱烟杆挑起摇篮里的铜铃,铃口突然滚出颗药丸。苏老鬼接过对着磷火细看,蜡丸壳上印着“曼陀罗解咒丹”,正是十年前永革团队留下的配方。襁褓里的婴儿突然抓住他的手指,掌心纹路竟呈井字状,与李长贵画像里的掌纹分毫不差。
“这孩子……是李长贵的转世?”有格擦着冷汗,手机屏幕突然跳出条陌生短信:速带阴物至歪脖槐,迟则魂飞魄散,发件人显示为“李茂才”。
地窖外传来木板碎裂声。三人冲出去时,只见歪脖槐树的树干已被剖成棺材形状,棺内躺着具穿寿衣的尸体,后颈三道爪痕犹新——正是今早还在镇上卖米的陈老头。苏老鬼的金蟾猛地跳上棺材,三趾踩在尸体手腕的红绳上,绳头系着的不是铜铃,而是李秀才字帖里撕下的“鬼”字。
“阴物借阳体还魂!”刘老鬼将黑狗血纸钱灰撒在棺木周围,“陈老头后颈的爪痕是去年摔的,现在怎么……”话未说完,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槐树年轮,每圈年轮中都藏着个被推入井中的身影。
有格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段视频:李茂才站在荒鬼村井边,身后跟着穿兽皮的阿野父亲,两人正将一袋袋粮食吊入井中。视频背景音里,除了婴儿啼哭,还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念《三字经》——是李秀才的嗓音。
“三年前我爹根本没坠井!”有格猛地指向棺材里的尸体,“陈老头才是当年的李秀才,我爹……我爹是被他们逼成了山鬼!”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寄来的牛肉干里藏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槐棺藏魂,双井锁命”,当时只当是老人的胡话。
苏老鬼的拐杖兽爪突然点中尸体眉心,磷火引燃了寿衣上的曼陀罗刺绣:“老鬼,你记不记得青岩镇的‘鬼市规矩’?每月初七子时,卖阴物的必须戴斗笠,露出后颈……”火焰中,尸体后颈的爪痕逐渐消退,露出块刺青——正是荒鬼村血祭石上的符箓。
刘老鬼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混着婴儿的笑声。他转头望去,摇篮不知何时被搬到了槐树下,婴儿正抓着金蟾的三足玩耍,而金蟾嘴里叼着的,是从尸体红绳上扯下的“鬼”字纸片,纸片上的血迹已变成了曼陀罗花汁。
“看槐树!”有格惊呼。
树干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对应着一道爪痕——正是青岩镇近百年的失踪人口。当“陈老头”的名字被磷火灼去时,其他名字竟依次浮现出生卒年,最晚的一个写着“李茂才,1937-2023”,死亡日期正是有格收到“父亲寄来牛肉干”的次日。
“他们用‘借尸还魂’术让阴物附身活人,每隔十年就换个身份!”苏老鬼踢开棺材盖,底下露出个暗格,里面摆着四十九枚铜铃,每枚铃上都刻着“祭品”编号,最新的一枚写着“43,陈老头”。
婴儿突然大哭起来,小手死死攥住刘老鬼的铜铃。刘老鬼这才发现,铃身的油灯纹路里竟渗出血珠,组成了永革的电话号码。他颤抖着拨通电话,那头却传来牛吃货的哭声:“永子在修复油灯时突然昏迷!医生说他后颈出现了爪痕状红斑……”
有格的手机跳出新短信,附带的定位正是青岩镇鬼市。三人赶到时,发现鬼市所有摊贩都戴着斗笠,露出的后颈上,或有爪痕,或有曼陀罗胎记。苏老鬼的金蟾突然冲向中央摊位,那里摆着的不是阴物,而是口迷你棺材,棺材上刻着“第44号祭品”。
“你们终于来了。”摊位后的摊贩摘下斗笠,竟是李秀才的脸——但那分明是张人皮面具,面具下露出的真实面孔,是十年前在荒鬼村消失的图书馆管理员。
“当年你们以为镇住了井灵,却不知道双井诅咒早已生根。”她抚摸着迷你棺材,“李长贵用粮食换和平,可村民们怕他怕到骨子里,宁愿把救命粮扔进井里,也不愿承认他是人。”她掀开棺材盖,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永革修复的青铜油灯,灯芯正燃着幽蓝的火焰。
刘老鬼的铜铃与油灯同时共鸣,照亮了摊贩们摘下的斗笠——每个斗笠内侧都画着荒鬼村的枯井,井里浮着的不是尸体,而是成堆的粮食。有格突然想起父亲的视频,那些被吊入井中的粮食,其实是村民们偷偷送来的赎罪券,却被“山鬼”李长贵原封不动地退回,因为他只要活下去的权利,不要施舍。
“第44个祭品不是人,是偏见。”管理员掏出把匕首,刀柄刻着“李记铜铺”,“七十年前,李长贵用这把刀刻下孪生石,也用它割下自己的爪痕皮,只为让村民相信他是怪物。现在该让真相入土了——”
她猛地将匕首插入槐树,树干突然喷出鲜血,血珠在空中凝成无数铜铃,每个铜铃里都映出村民们推李长贵下井的画面。但画面突然反转,李长贵落地时并未变成怪物,而是抱着头哀求:“我有家小,别杀我们……”
婴儿的哭声突然变成了铜铃的清响,他不知何时爬进了迷你棺材,小手按在油灯上,幽蓝火焰竟变成了温暖的黄色。管理员的人皮面具脱落,露出后颈的三道伤疤——那是被村民误解为“兽爪”的烧伤痕迹,当年她只是想救火场中的婴儿。
“永革他们当年化解了荒鬼村的诅咒,却没料到青岩镇的偏见早已生根。”她取出最后一枚铜铃,铃身刻着“44,偏见”,“现在该用真相祭井了。”
当铜铃投入槐树暗格的瞬间,所有摊贩的斗笠同时燃起火焰,他们后颈的爪痕和胎记化作光点,飞向婴儿手中的油灯。刘老鬼望向青岩镇的方向,发现所有屋顶的烟囱都冒出了炊烟,而不是往年此时的阴火。
有格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父亲的语音留言:“儿子,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山鬼’。但记住,井里的不是怪物,是被堵住的良心。去告诉永革他们,双井的秘密藏在《聊斋志异》的第44页——那是我用曼陀罗汁写的真相。”
众人翻开李秀才的书,第44页果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双井诅咒的核心:当人们害怕怪物时,他们就会亲手创造怪物。而化解诅咒的方法,从来不是更强大的法术,而是一句‘对不起’。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歪脖槐树的伤口处涌出清澈的泉水,泉水冲刷过的地方,爪痕变成了曼陀罗花,井字变成了笑脸。苏老鬼的金蟾跳进水里,三趾踩出的涟漪中,浮现出永革团队在荒鬼村种的白色曼陀罗,每朵花上都停着一只黑蝶,蝶翼上的“荒鬼”二字,已变成了“和解”。
刘老鬼摸出旱烟杆,发现烟袋里装的不是烟草,而是李长贵地窖里的稻香。他点燃烟杆,朝井口吐出个烟圈,烟圈里映出十年后的青岩镇:有格开的“山鬼牛肉干”店前排着长队,苏老鬼的兽医院收养了无数流浪动物,而他自己的棺材铺改成了民俗博物馆,镇馆之宝正是那盏青铜油灯,旁边的展板上写着:这里曾有口井,井里装着恐惧;现在有朵花,花里藏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