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砚见黎南烛担忧的模样，笑了笑，“目前看是良性共生。”
他指尖泛起青光，再次检查碎碎的颅骨，“珠子提供生机，碎碎的魂火反哺灵气，倒是绝配，若是没有这二者的结合，恐怕碎碎也不会诞生。”
碎碎开心地转了个圈，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不过……”箫砚突然严肃起来，“这事千万别外传。”
他压低声音，“虽然为师不知道这珠子具体是什么，但能赋予灵植灵智，甚至还能形成生命的宝物……”
黎南烛郑重点头，她比谁都清楚，若是让外人知道碎碎体内的秘密……
恐怕各大宗门就会第一个扑上来抢夺。
所以这件事情她不但要保密，就连师兄师姐也绝对不能告诉。
不是觉得他们会外传，而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保证碎碎最大程度的安全。
碎碎保护她，她也想保护碎碎。
仅此而已。
箫砚忽然曲指弹了下她的眉心，触感却轻得像一片雪花。
“徒儿这副表情，倒像是……”话音戛然而止，他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看好了，这可是为师压箱底的本事。”
他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游动，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小的青色光球。
“这是……”黎南烛惊讶地看着那个光球。
“一点小把戏。”箫砚笑了笑，脸色却明显苍白了几分，“能掩盖生生造化珠的气息。”
他轻轻一推，光球缓缓飘向碎碎的脑袋，开始慢慢融入其中。
黎南烛看着箫砚逐渐透明的身形，胸口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只是对方表现的太像一个正常人了，正常到让她忽略了这些。
“师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箫砚正专注地控制着青色光球融入碎碎的脑袋，闻言头也不回：“嗯？徒儿别急，马上好。”
黎南烛的视线落在师父投下的影子上——那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那个可怕的猜测早已在她心中成形，却又不敢说出口。
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竟然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仅仅是一句师徒之名……就，值得做到这样吗？
碎碎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骨爪轻轻拽了拽黎南烛的袖子，魂火不安地跳动。
“好了！“箫砚突然拍手，转身时却踉跄了一下。
他的身形明显比刚才单薄了几分，连标志性的呆毛都蔫巴巴地耷拉着，“这下小骨头的秘密就……”
话未说完，他的袖口突然滑落一截玉简。
黎南烛弯腰去捡，却在触碰的瞬间僵住了——玉简上清晰地刻着“传承试炼·备选方案”几个字。
玉简在掌心冰凉刺骨，黎南烛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如潮水般涌来——阳光下过于透明的衣袂、永远无法复原的呆毛、只躲避不反击的比试方式……原来所有的违和感都在指向这个残酷的真相。
她终于明白原文里，苍冬青为什么碰到的会是简单到诡异的考验，以及师父那些看似随意实则刻意的安排，根本是因为他的力量不够了，原文里这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消散了啊……
“原来，如此……”黎南烛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玉简上的刻痕，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对她好的人，都有着这样的命运……
箫砚的动作顿住了。
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虚影。
“咳咳……”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个玉简是……”
黎南烛的指尖死死攥住玉简，骨节泛白。她抬头时，眼眶已经通红：“师父……”声音哽在喉咙里，半晌才挤出来，“您是不是……早就不在了？”
碎碎的骨爪突然僵在半空，魂火剧烈颤动，竹林霎时寂静，连风都停止了。
阳光穿过箫砚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看来……为师这个鬼当得不够称职啊。”尾音带着刻意为之的轻快，却掩不住眼底闪过的黯然。
黎南烛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这个回答印证了她最坏的猜测。
“别这副表情嘛。”箫砚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手掌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你看，为师这不是好好的？”
黎南烛忽然想起五行道宗里的记载，一个是灵体，唯有修为通天者才能在死后以灵力凝聚形体，但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散，另一个则是神魂，但神魂这种东西是可以在生前分割出来的，可若是本体死亡……神魂也会同灵体一样随时间消散。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明确的说明，她这个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便宜师父……恐怕早就死了，也是，一个千年前的修士，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
“多久了？”她轻声问。
箫砚挠挠头：“记不清了……反正我在这里也有一千多年了吧？”见黎南烛的面色更差，急忙补充道，“诶呀，反正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就说明我完全没问题啊！”
黎南烛闻言也是一愣，是啊，如果按照她的推测，原文里的箫砚此时应该已经消散了，根本不可能还在她面前如此活蹦乱跳的。
更别说还有额外的力量帮助碎碎掩盖生生造化珠的气息。
而这个变化……
是碎碎！是生生造化珠！
原文里的生生造化珠遗失，所以原本还能逸散出的生机力量彻底消失，而她在机缘巧合之下，带着造化珠重新回到了这里！
黎南烛的目光落在碎碎身上，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
小骷髅歪着头，魂火闪烁两下，像是忽然理解了黎南烛投来目光中的含义，突然咔地跳起来，小心翼翼地用骨爪碰了碰箫砚的衣角——这次实实在在地碰到了。
“咦？”箫砚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怎么回事？”
碎碎的骨节发出急促的咔咔声，魂火骤然炸开成星芒状。
它笨拙地张开骨爪，每根指骨都在剧烈颤抖，翠绿光晕从颅骨深处渗出，掌心凝聚出一团翠绿色的光晕，那光芒温暖而柔和，与生生造化珠的气息如出一辙。
箫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半透明的指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投在地面上的影子，那影子比先前清晰了许多。
“这是……”箫砚的声音有些发颤。
黎南烛的指尖轻轻碰触到那团绿光，顿时感到一股蓬勃的生机：“碎碎在把珠子的力量分享给您。”
小骷髅用力点头，它似乎也知道箫砚消耗了很多力量是为了保护它，又往前递了递手掌，示意箫砚接住这团光芒。
箫砚却后退了半步，罕见地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为师就算是消散也不会打你的伙伴的主意，这力量对小骨头很重要……”
“师父。”黎南烛轻声打断他，“您刚才不也毫不犹豫地帮了碎碎吗？”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三人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箫砚脚下的影子也似乎像是被什么切割了一般，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人形。
而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此刻显得格外认真。
“而且，碎碎它也愿意帮您。”
就像是回应黎南烛的话一样，碎碎固执地举着手，魂火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
终于，箫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团绿光。
光芒融入他掌心的瞬间，他的整个身形都泛起一层莹润的光泽，连衣袍上烧焦的破洞都开始自行修复。
就是可惜那个之前被火星子炸出来的呆毛也一并消失了。
碎碎突然咔地瘫坐在地，魂火跳动了好半晌才稳定下来。
“辛苦小骨头了。”箫砚温柔地摸了摸碎碎的头骨。
一旁的黎南烛望着箫砚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的状态，突然开口：“师父，您……到底是什么状态？”
她还是很想弄清楚对方究竟还是灵体还是神魂，若是神魂的话，或许还有复活的可能性。
箫砚正在整理衣袖的动作顿了一下。
碎碎也迅速起身，歪着骷髅头看向两人。
“哎呀，被徒儿问住了呢。“箫砚晃晃头，“其实嘛……”
他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草地，黎南烛会意地坐下，碎碎则乖巧地蹲在她脚边。
“为师现在这个状态啊，”箫砚指尖凝聚出一缕青光，“是当年本体留下的一缕神魂。”
青光在他掌心幻化出一个小人，小人又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明显黯淡许多。
“本体在离开之前，将自己的传承留在了洞府核心。“那个黯淡的小人指了指远处，“而这一缕神魂，就是负责筛选传人的。”
黎南烛却注意到了他话中的蹊跷。
离开，而不是死亡。
那这就说明箫砚的本体是有意将这些东西留下来的，但……为什么不亲自去挑选传人而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方法？
不过黎南烛并没有打断对方的意思，而是顺着箫砚的话，看向那缕青光：“所以传承其实是……”
“是神魂力量的传递。”箫砚点点头，小人做出传递的动作，“一般来说，完成传承后，这缕神魂就会……”小人做了个消散的手势。
碎碎的魂火猛地一跳，骨爪紧紧抓住黎南烛的衣角。
“本来是这样的。”箫砚突然笑起来，小人又变得明亮了些，”但现在有了小骨头带来的生生造化珠……”
黎南烛突然明白过来：“所以您刚才一直拉着我说东说西……”
“咳咳！”箫砚老脸一红，“这不是想着多说几句嘛……”
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黎南烛这才注意到，箫砚的眼中有着藏着说不出的疲惫。
“那现在呢？”她轻声问。
箫砚收起青光，神秘地眨眨眼：“现在嘛，为师决定换个方式。”
他站起身，衣袍在风中轻扬：“既然有了生生造化珠的生机之力，为师就不用急着把传承一股脑塞给你了。”突然凑近黎南烛，“咱们慢慢来，为师亲自教你！”
黎南烛眼眶一热。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师父不用急着消散，可以亲眼看着她成长……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似乎总是能接受到来自身边的人的善意，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真的，很开心。
碎碎突然咔咔地蹦起来，骨爪兴奋地比划着什么。
“小骨头也赞成！”箫砚大笑，“那就这么定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黎南烛拉住袖子：“师父……”
“嗯？”
“您本体的记忆……完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