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宝物再次变化,沉入石中,消失在众人眼前,几人方才纷纷转醒,除了立在圆润且直的深穴边上的阮子鸿。
其低头痴痴的凝视洞穴之内,对边上孟又琴的轻声呼唤充耳不闻,见其痴迷无比,边上眼神闪烁的孟又琴与华泽阳对视一眼,可接着便瞥见其手中的柯雅山,顿时万念皆消。
沉默一瞬后,华泽阳沉声出言道:“阮兄弟,宝物近在眼前,大可收了去,只要不忘此前诺言即可!”
阮子鸿闻言惊醒,身子晃了晃,随即回神过来,脑中一转,以孟又琴所说与水中所见对照,大概弄懂其收服这宝物的前后,随即心中一动,扫了眼场中眼巴巴看着他手中柯雅山的二人,随即目光投向崖下的环状深潭。
此前潭中因漩涡消失,而水位上涨,此刻已经淹没大半原本露出水面的怪指礁石,阮子鸿见状一愣,随即心底升起紧迫之感,只因此地乃深处地下,一旦水位太高……
阮子鸿立刻抓起柯雅山,运功抬臂施展巧力,一掌击中其后背,眨眼间,柯雅山便飘飞而去砸落崖下水潭之中,阮子鸿接着取出几个药瓶同样扔下崖下潭中,他冷声道:“人和解药都给你们了,她只有盏茶功夫!”
言罢,阮子鸿便冷冷的扫视愤怒看来的孟又琴与华泽阳。
二人虽知刚才一掌阮子鸿是用巧力,但此刻中毒已深的柯雅山根本承受不了,如阮子鸿所说,再有盏茶功夫不能将柯雅山救回的话,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二人侧目,不再看向阮子鸿,迅速起身奔赴崖下合力去救柯雅山,按照之前所见位置潜入水中打捞药瓶。
于此同时,见到二人离开,阮子鸿立刻取来短刃,瞅准时机划破手臂,血水顿时如泉淌下,只顷刻,阮子鸿便见到脚下穴中六七丈深处的星云如同水中所见一般无二的起了变化,正激动间见其变化缓慢,冷哼一声,手起刀落,手臂上瞬间多出两道血痕,大量精血同他催动的内力一起流出,下方的星云熄灭速度果然快了一倍不止。
阮子鸿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白,眼神却越来越亮,就在此刻,因失血而造成的眩晕之感涌上脑门,他下意识瞥了眼崖下潭中的三人,见孟又琴背着柯雅山正单臂划向岸边,却不见华泽阳,心中一惊,仔细一扫才见到一处水面不断翻起水泡,显是其潜水打捞药瓶去了。
阮子鸿扫了眼崖上四周,扫过帐篷时顿了顿,见到四周安全只有自己一人后,便低头凝视脚下洞穴,这时,一股股强烈的眩晕之感袭来,远比失血更加严重的感觉让他瞬间警惕。
看着即将收服的宝物,他艰难的移开目光瞥向身后一丈外的地面,那里放着几个小巧的瓷白药瓶,来回扫视宝物与药瓶,他心中实在难以抉择,想到自己失血严重,想要再次进行收取还需要服药补血,这需要不少时间。
他忍着眩晕狐疑的瞥向身后帐篷,未见动静便又看向崖下,此刻孟又琴与柯雅山已经来到潭边较高处,而华泽阳依旧不见踪影,之前药瓶落水处依旧翻滚水花气泡。
这让阮子鸿心底升起疑惑,接着他一咬牙止住手臂血水,快步走向身后药瓶,眼神警惕地来回望着崖下与帐篷方向。
可出乎他的预料,直到他服下解毒药散也未见意外突起,自嘲一声后他松了口气,回到穴边继续放血。
只是他探头一望之下不由眼前阵阵发黑,只见下方星云就在刚才他服药的转瞬之间已经恢复如初,压抑住心中怒气的他不由滋生些许狰狞,扫视了眼瀑布悬崖上下,他一狠心划伤另一只胳膊,双臂齐上重新灌浇血水、内力。
只几个呼吸,阮子鸿眼前便出现点点黑斑,阵阵眩晕萦绕不去,经脉中的内力也如泄洪一般飞速下降,难受之感让他的身体止不住摇晃,望着穴中渐渐熄灭的星云,口中呢喃道:“快了!快了!”
片刻,随着洞内陷入黑暗,阮子鸿几乎抑制不住心中欢喜,抬脚便朝穴内跃下。
就在此时,两柄样式不同的短刃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从两侧崖边飞速袭来,直插他脚下洞穴之上。
阮子鸿心中飞快挣扎取舍,一咬舌尖换来瞬间清醒,迅速收回前迈的脚步后退,两柄短刃从他腿前交错而过,要是刚才落下去必被双刃透脑而过,宝物得而复失的剧烈落差让他心中郁结无比,几乎憋出内伤,他抬起充满怒火的双眸扫视四周。
只见两侧崖边瀑布下,孟又琴与柯雅山一个受伤一个中毒,此刻身体摇晃,正艰难地支撑着屹立不倒,刚才那两把兵刃甩出,几乎已经耗费了她们大部分力气,但二人依旧展示顽强,怒视着洞穴边上的阮子鸿。
阮子鸿见到柯雅山出现明显一愣,随即目光一扫,见到下方随波漂浮在潭面的华泽阳,他不由吸了口气,本来要训斥两女毁诺的言语瞬间吞入腹中,不是因为他本来也不打算遵守,而是此刻竟意外见到华泽阳的尸体。
他心中虽在冷笑,但眼前却闪过其断臂一幕,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其看似含糊不清却十分铿锵有力的话语。
阮子鸿瞥了眼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的两女,低沉道:“二位,他的死不能怪在我的头上吧?”
孟又琴咬牙道:“不错,华师兄是为了小妹打捞解药,失血眩晕之下不慎被岩浆灌脑而亡,可失血是你造成的,解药也是你扔下去的,你避不开关系,再者,你敢说你真准备守约?不过借了岩浆的手罢了!”
阮子鸿沉默片刻,忽然嘿嘿一笑,越笑越大的声音撞在洞壁之上来回反弹,半空中的暗红水雾仿佛迎合一般翻滚不停,洞顶的岩浆也仿若墙灰一般簌簌而下。
声音中饱含嘲讽,孟又琴一握手中兵刃,恼怒恨声道:“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笑的?”
阮子鸿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捂着腹部强行忍耐,口中却依旧充满笑意:“我笑华泽阳这种人死得其所,你们心中一定对其敬仰万分、礼称英雄吧?嘿嘿,如果他还活着你们只会感激,永远做不到敬仰!哈哈……”
孟又琴与柯雅山听到阮子鸿侮辱横死的华泽阳,比自身受到侮辱还难受,连番出声斥责,大骂阮子鸿冷血无情、不配为人。
听着阮子鸿口中依旧充满讥讽的笑声,孟又琴眼前闪过之前有关华泽阳的一幕幕,热泪盈眶,怒声呵斥道:“别笑了!”
见到孟又琴因大声呵斥导致气息不稳,胸膛剧烈起伏,身子左右摇晃,阮子鸿摆手打断,嘿嘿喘息道:“我笑我自己在他断臂时,就早知道结果,当初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仁慈、同情、不忍,这些无用情绪我以为自己早已撇弃,却不想只是在心底埋的更深!”
笑着,说着,阮子鸿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去的画面,烈祠内摆满祭品、香火萦绕的高大雕像是那么传神,幼年的自己躲在雕像供桌之内惊恐的捂住嘴巴,透过染血金色桌布传来的放肆笑声至今在耳,风卷桌布时见到母亲头颅那发灰的双眼…..
“小鸿,快躲起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面具内,顺着下巴滴落的热泪只能是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