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安不懂什么皇宫森严、皇权恐怖,年纪尚小的她不知敬畏,清醒的时间里只会哭嚷着要自己的爹娘。
薛莲花怕小孩哭出个好歹,恩准齐乐安的母亲能随意进出寿仙宫。还专为她娘俩备下寝殿,方便齐乐安的母亲小住。
太上皇和太后诚意十足,真心实意喜爱齐乐安,善待齐家人,削弱了齐家人的惊恐和担忧。
先前齐向德戒心十足,生怕是皇上挟幼女作震慑齐家之用,敲打重兵之臣不要起异心。
哪想真相就是这么简单,齐家因幼女得了太后青睐,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和赏赐。
这么轻松的事情招致很多人眼红。
很多人有意无意来跟齐向德夫妇攀亲近,仗着交情求他们带自己的女儿入宫,嘴上说着是怕齐小女烦闷,没个陪伴的乐子。
实则是找寻机会面见太后,妄图获得同样的好运。
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齐向德哪儿看不出同僚好友的把戏。
但为了维持和气与人情,碍于情面类似这样的请求全得照做。
齐向德嘱咐妻子切忌发火,和蔼对待孩子们。
他知道妻子同时照看这么多孩子很累,可一朝得志不代表永世的屹立不倒。
越是得意之时越得小心翼翼。
要是他齐家胆敢蹬鼻子上脸、不拿正眼瞧人,不知无形中会得罪多少人。
齐大娘子出身名门,从小饱读诗书,她夫君教诲的这些道理她都懂。
做人不能只看一时,得看一世。谁都有起起伏伏的时候。今日看我山高,明日指不定就跌进烂泥里去。
她素来谦卑,不敢妄自尊大,是个操行很好的女人,谈吐有礼,处处与人和善。
在寿仙宫时她亦时常教诲自己的女儿,克己复礼,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年纪幼小的齐乐安听不听得进去又是另一回事儿。
太后薛莲花自然晓得一下子有这么多小孩入宫都是来寻她的青睐,她自身不大爱聒噪的热闹。
可看着小乐安和那么多小孩子同玩得那么开心,无忧无虑,薛莲花的心软了,仿佛自己是在补偿曾经欠缺王蕤意的。再吵闹的环境她也能容忍。
王蕤意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瘦得脸颊凹陷,衬得眼睛愈发大,像个黄皮寡瘦的猴子。
那时家徒四壁,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儿。
小小的王蕤意不嫌家贫,贴心为父母干活儿、打水。
要不是来到临安城她有幸碰见了小王爷翁叡祺,薛莲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良好的环境下可以长得那么美丽动人。
想到王蕤意,薛莲花总免不了暗中抹泪,感慨自己的女儿命苦,眼看日子好起来却香消玉殒。
齐大娘子自叹她这个亲娘不如太后对乐安好。
太后对乐安呵护备至,百般纵容,容忍小皮猴各种无法无天的行为。
乐安可以肆意在寿仙宫跑闹大叫,无人出言阻止。
在这儿成长的她真是过得快活极了。
薛莲花和王大富不仅给足关爱,琳琅满目的赏赐更是不断。
年纪小小的乐安比她父亲还富有。
不少人感叹齐乐安真是命格极好,不仅出生在高官厚禄之家,更是有太后相助,余生想不顺风顺水都难。
在寿仙宫过了两年,齐乐安长到五岁。五岁的孩子更加不服管,不喜成日在熟悉的宫殿里关着,找准机会就往外溜。
太后、太上皇老胳膊老腿,哪儿赶得上她,常一转头,齐乐安就跑出去好远。
最初老两口担忧得心急如焚,生怕她磕着碰着。
可次数多了,他俩也疲了,随这个小猴去吧,不管她去皇宫哪个旮旯胡闹。
反正到最后齐乐安也会神气地找个宫女太监护送她回寿仙宫。
谁人不知这个寿仙宫的大红人,连皇帝都怕她三分,由着她胡来。
齐乐安胡乱走动,穿过一片树林后听见书声琅琅,是几个男孩子读书的声音。
乐安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她从没来过此地,里面整齐的读书声像唱歌,真好听。
她坐在门槛上听得入迷,身后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贱婢赶紧滚开,挡住本王上学的道了!”
齐乐安不知道自己就是男童口中的“贱婢”,她懵懂向后张望,看是何人大呼小叫。
翁旭霖见这个小宫女磨磨蹭蹭,没半点自觉,瞬间点燃了他腹中的怒火,气得他一把拽住齐乐安的小辫子,狠狠把她拖到旁边一摔。
在齐乐安还没搞清状况之时,就被人如此欺负,身为混世魔王的她肯定不甘示弱,她绝不哭鼻子惹坏人笑话。
忍着头皮的痛,齐乐安愤恨的眼神里闪着泪花,一个拳头直接挥过去,狠狠打在翁旭霖肉乎乎的脸上,他嘴角顿时磕出了血。
跟在七皇子身后的两个太监忙不迭上前拉住齐乐安,他们没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小宫女竟胆敢回手,嚷嚷着要砍她的头给七皇子赔罪。
这两个太监没见过齐乐安,以为她是哪个贵妃身边乱跑的小宫女。
被人揍了一拳,翁旭霖气得是学也不想上了。他让两个太监架住齐乐安,他要狠狠揍她一顿。
齐乐安骨子里留着的是武将的血,生来勇猛好斗,绝不轻易妥协。
就算她的手被压制住,还有脚可以用。
趁坏小孩伸手过来打她耳光之时,她借势发力,飞身一脚踹到翁旭霖肚子上,疼得小男孩大叫一声,脸霎时死白。
“你们两个给我把她摁好咯!”
翁旭霖怒不可遏,怒火烧得他眼睛冒火星子。
齐乐安再厉害,不过才五岁,哪里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的对手。
她被狠狠压制在地上,一个太监摁住她的手,一个摁住她的脚,叫她再无反抗的机会。
翁旭霖仗着人多势众,狠狠扇了齐乐安几大耳光,以牙还牙重重踹了她几脚。
鼻青脸肿的齐乐安终于受不住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震天的响声惊动了里面教学的太傅,他暂停皇子们的读书声,疾步走出来探看。
太傅一出来就看见七皇子在犯浑,把小女娃摁在地上打。
本想佯装严厉制止几句,当他看清被打的是齐乐安,太后远近闻名的心头肉,吓得他魂快掉了,拼命跑过来阻止七皇子的拳头。
这两个小孩怎偏生跑到他地盘上撒野,叫他如何给太后皇上交待。
太傅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怒火攻心之下又不敢大声斥责七皇子,这下看来他的朱砂帽保不住了。
周围乱哄哄的,齐乐安不认识这些大人小人,只知道哭。
当她泪眼婆娑看到急忙赶来的太后时,委屈的哭声更是高了几个调。
风波过后,两个小孩打架波及到的是好几个人的项上人头。
无知单纯的小孩被保护得看不见大人背后血腥的一面,他们有自己的烦恼。
翁旭霖被罚关禁闭,他在自己宫殿里发作一场,摔毁无数瓷器玉瓶,百般诅咒可恶的齐乐安,害得他和娘亲都被父皇狠狠责训一顿。
调皮的小猴难得消停一阵,齐乐安身上有大片的青紫,老老实实在寿仙宫养伤。
薛莲花瞧着心疼不已,每日亲力亲为给齐乐安抹药酒。她手指轻柔地在青紫的瘀伤处抹开,偶尔忍不住掉眼泪。
齐乐安自己没多大感慨,也就受屈辱的那天哭得狠了点,往后再没叫过疼、掉过泪。
她人不大,心眼蛮多。
遭受此等奇耻大辱,她深刻记恨上狂妄自大的七皇子,闷着盘算报复他的事儿。
没过几天,齐乐安恢复得能跑能跳,成天见儿又往外跑,是个不服管的小猴子,总能东拐西跑的甩开跟着她的太监宫女。
每天跑出去她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躲在资善堂门口的那棵大梨树上,等七皇子经过时狠狠拿石头砸他脑袋。
七皇子被关了禁闭,半个月未得出门。
齐乐安不知道这事儿,每天持之以恒爬到树上去等,却每日落空。
她不知道还能去哪个地方找七皇子,问底下的宫女,她们也说不知道。
其实大家是害怕她又去找七皇子闹事儿,故意哄她。
对太上皇和太后来说,一边是亲孙子,一边是亲如女儿的齐乐安,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合适。
倒不如叫他俩见不着面,自然就消停了。
齐乐安小归小,人轴得很,非得在资善堂门口等到翁旭霖为止。
时隔半个月,翁旭霖久违地踏出宫殿,呼吸自由的空气。
就算是去上学堂也不讨厌了,满心欢喜去见久未碰面的哥哥弟弟们。
他刚走到资善堂门口,就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块砸得头破血流,疼得他龇牙咧嘴“哎呀”叫唤。
身后的宫人吓得哆嗦,慌忙冲上来看他的伤势。
翁旭霖在慌乱的包围中抬头看,树上有一只他恨得牙痒痒的皮猴儿在贱笑。
气得他一把推开身边碍事的太监,也不管头上冒血的伤口,手脚并用爬上树去逮那只猴子。
齐乐安瞧他要上树,立马身形灵活地走到一端树梢,跳到相近的另一棵树上。
见她跑了,挂在树干上的翁旭霖气得滋哇大叫,“给我抓住她!”
底下的宫人无动于衷,个个低眉垂目。
上次帮着揍齐乐安的两个太监全被斩了头,谁还敢拿这小姑奶奶开刀?
出了恶气,齐乐安见好就收,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回寿仙宫,生怕翁旭霖追上来寻仇。
大臣之女把尊贵的皇子打了,是天大的罪过,轻则降职赔罪,重则抄家砍头。
但谁叫那打人的大臣之女是齐乐安呢,太后偏袒得紧,这事儿也叫大事化小,小到之后无人过问,就当它没发生过。
躺在床上养伤的翁旭霖可不会忘,他要自己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