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全都洗清,以新生之躯遨游,思想却无法改变,情感铸就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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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么久颠沛流离、尔虞我诈的生活突然迎来了解脱,王蕤意和翁叡祺不仅没死,柳暗花明又一村,意外迎来了新生。
他俩一时间有些发懵,站在创生之台上不知所措。
两人低头看见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无奈相视一笑。
之前疲于奔命,都没发现自己脏得像乞丐,浑身血渍,脸上还有淤青,实在狼狈得紧。
但谁在乎呢?
他们如释重负地起身,去探索这个未知的新世界。
没见识过天界的雄伟壮阔前,一个普普通通的混沌空间都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俩以为混沌空间足够了不起,氤氲着充实的仙灵。
可它跟天界相比,犹如池塘之于大海,完全比不起后者的波澜壮阔。
天界完全没有其他气息的混杂,充盈着的只有仙灵,和王蕤意曾经去过的元空未央一样。
她从未忘记在那儿度过的快乐时光。
如果有可能,她想找办法重回那儿去,继续陪伴大黑龙。
她和翁叡祺刚走出仙坛,还没怎么转悠,现实很快给他们当头一棒,打碎他们自在畅游的美好遐想。
全副武装巡逻的天将喝止他们随意乱窜的行为,询问他们在天宫到处走动有没有得到帝神的准予。
他俩哪儿能知道帝神是谁啊,更别提得到准予的御令。
天将毫不客气把他们赶出天宫。
天宫是何等神圣的地方,怎能允许闲杂仙人随意晃荡。
惹不起躲得起,他们也不是非稀罕看这天宫。
可没想到天上的势利眼这么多,他们到天河里洗个脸净个手,立马跳出几个仙童说这天河归属于他们尊神所有,不得随意沾染。
换作其他仙人,洗洗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这些仙童明摆着看不起刚飞升的凡人,无权无势,有什么资格在他们家的天河里洗手。
碍于翁叡祺身怀重伤,王蕤意不好和人起争执,只能灰溜溜背着翁叡祺去其他地方。
可恶的是,她随意挑块石头坐坐歇脚,也有仙童跳出来说这是他家的东西,不准随便碰。
王蕤意纳了闷儿,天界的一草一木是被人装眼珠子了吗?
怎么她一碰就能立马被人感知到动静?
初来乍到,人人可欺。
王蕤意只能一忍再忍,像个蹴鞠被人踢来踢去。
一路奔波,翁叡祺身上的伤有加重的趋势,趴在王蕤意背上,昏昏沉沉再次睡去。
王蕤意东奔西撞,无边无际的天界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她背负着翁叡祺从天明走到天黑,四顾心茫然,彷徨无依的一股悲凉从心底腾起。
她不敢轻易崩溃,任性发泄心中的情绪。
好不容易一路走到现在,她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想想他们一家人刚迁徙到临安,不也是孤独无依的处境吗?
现在从头来过,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蕤意勉励自己振作,不要气馁。
她一路向西南方飞去,希望能碰上好心的仙人收留一晚。
好巧不巧,她远远瞧见一个瓜棚里点了灯,里面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叟。
她觍着脸前去讨扰,老仙人和善接待了她,还拿出新鲜的瓜果招呼她吃。
几千里的奔波,老仙人是第一个对她慈眉善目的。
王蕤意禁不住眼眶一热,几滴豆大的眼泪沁入甘甜的果肉里。
老仙人全副身家也就这小小的瓜棚和一亩大小的瓜田,旁的什么也没有。他把仅有的一张床让给翁叡祺睡。
王蕤意推辞一番,她已经给老仙人带来很多的麻烦,怎么还能占他的床,叫老人家睡不好。
“我个糟老头子守在这儿千年,多睡一晚少睡一晚有什么差别。
惭愧啊,远客到来,都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您别这样说,蕤意十分感激您的收留,有一地落脚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敢苛求更多。”
小姑娘身上并无骄纵霸蛮的气息,是个知书达礼的。
老仙人捋捋花白柔顺的胡子,眼神和蔼可亲。
老仙人一再坚持,王蕤意盛情难却,万分感激老仙人的善良和热情,从善如流将翁叡祺放置在木板床上。
之前她已经用清洁诀清理了两人身上的污迹,但总归不如用水洗舒服。
王蕤意大胆向老仙人叨要一桶水,仔细用湿帕子擦拭翁叡祺的手和脸。
忙完这些,她又把今日内府积攒的仙灵全灌注到他体内,为他疗伤。
此举微有裨益,翁叡祺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些,不像先前苍白得吓人。
毕竟他仙体内丹已有裂纹,很难单纯依靠仙灵治愈。
王蕤意不知道如何才能救他,当下走一步看一步。
王蕤意坐在床边,握着翁叡祺的手陪着他。
老仙人坐在瓜棚门口,随和地聊话家常。
“你们是那两个渡雷劫飞升的新仙吧?”
老仙人虽地处偏远,消息是灵通的,见他们衣裙破烂,面孔又生,大概就是了。
王蕤意点头附和,“是的,这才来天上,什么都不懂,有诸多冒犯之处,还望仙者莫怪。”
“你们是有大造化之人,老朽十分佩服。”
老仙人平和大度,以礼待人,悄然卸下王蕤意的心防,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凡间总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可蕤意初来乍到,瞧这天上的时辰和凡间的无甚区别。
这可是误传了?”
老仙人爽朗一笑,回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话也不假。
但那是在‘天外天’。诸多仙神嫌弃‘天外天’太过虚空,仙灵弱薄,
不如这九重天来得有滋味,多数都留在九重天,极少回‘天外天’。”
“原来如此,感谢仙者解惑。”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老朽定知无不言。”
王蕤意踌躇一阵,说出最令她疑惑不解的事情:
“还没来到您这儿歇脚前,我们途径了很多地方,可每次都没逗留多久,便有仙童跳出来赶我们走。
敢问这是为什么呢?那些地方看起来荒无人烟,不像有人时刻看守的样子。”
老仙人叹一口气,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九重天看似无边无际,可哪儿能满足得了贪婪的心?再大也不够分。
这儿到处都是好地方,谁都想多占一点。
天上地下一回事儿,总会有地盘之争。
各路仙神为了守好自己地盘的边界,布下了巨灵法阵,具有浩瀚神威,保证不遗漏任何风吹草动。
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些仙童不是活的小仙,只是巨灵法阵凝聚出来的实体。
各家的巨灵法阵严严实实守卫边界,无处不在,自然那些仙童也无处不在。”
老仙人没敢告诉王蕤意的是巨灵法阵并不会一碰就触发,除非外来者做出破坏之举。
今天之所以被到处驱逐是因为各路仙神都不喜欢他们。
凡人弑神是天界之大忌,就算杀堕神也不可以。
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仙神绝不允许这样的反抗之举,不会轻易原谅他们。
老仙人心中不那么看重神威天道,轩景祯、轩景泰本来就该死,是凡人所杀亦或仙神所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两位新仙杀他们也是为了自保,何错之有?
仙神的神通广大超乎王蕤意的想象。
她再次感谢老仙人的指点迷津。
老仙人被一再夸赞都羞得脸红,爽朗说道:
“我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没什么了不得的,小姑娘你不用感谢我。 日子久了,你自然都能知晓。”
老仙人还告诉她许多天界的规矩,比如仙人永不能下凡尘去干涉凡间之事;
仙果仙花等都不能随意摘取,它们基本都有归属的主……
听到再不能去凡间,王蕤意很是失望难受,再不能见亲人一面。
一老一小都是随性大方的人,颇有种忘年之交的熟稔亲近,恣意谈天诌地,不知不觉就打发了黑夜迎来天明。
翁叡祺比昨日好了些,缓转清醒过来。
他客气致谢老仙人的收留。
老仙人留他们在此多作歇息,不要见外。
要是可以,王蕤意也想。
可本就不大的地方被他俩一占,会给老仙人带来诸多不便。
她还是决定要走。
老仙人有些失望,担心他们无处可去。
王蕤意想好了打算,她要去找天凤。
天凤算得上她在天界的唯一人脉。
现在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该拉下脸求人就求人,为翁叡祺疗伤要紧。
天凤本事那么大,祂肯定有办法。
治好翁叡祺后,她就恳求天凤再为她开启一次元空未央,她带着翁叡祺进去陪伴黑龙,永不出来。
“劳烦老仙人最后一件事,敢问天凤住处何在?
以前有过些许淡薄的交情,小女羞颜前去投靠。”
老仙人听她这么一说,明白天凤一族自然是更好的去处,也不能拦她,善心地指明详细的路途,祝她一路顺风。
言谢拜别老仙人后,王蕤意带着翁叡祺直奔正南飞去,心无旁骛。
天凤居住的止松山太过遥远,刚飞升成仙的他们仙力不够,无法瞬时去到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全力飞行几个时辰后,翁叡祺再次深感疲惫,止不住的晕眩。
王蕤意宽慰他安心睡去,不用担心,一切有她。
长途跋涉飞行十来个时辰后,王蕤意终于见到老仙人口中“山似松鹤,碧绿冲冠,缀满赤焰浓烈的凤凰花。”
止松山太过美丽奇特,让人完全没法忽略错过。
他们一踏进山脚,立马触发了巨灵法阵。
仙童阻拦她的去路,高声喝问:“来者是谁?何故擅闯止松山?”
王蕤意客气答道:“民女王蕤意前来求见天凤,望仙人行个方便,帮忙通报一声。”
仙童眉毛一拧,语气不善地疑问道:“止松山那么多天凤,你说的是哪一位天凤?”
他倒把王蕤意问懵了,天凤就是天凤,难不成祂还有分身吗?
“鲜烈火红的羽毛,颈部有一圈细小的白色绒毛,真身很大很大。”
王蕤意尽力描述清楚天凤的长相,希望仙童能想起来。
“天凤大差不离都长这样,你说的究竟是谁啊?”
王蕤意悟了,天凤不叫天凤,天凤只是这种神鸟的总称。
她这才想起来天凤压根儿没跟她提过名讳,祂的原话是“我是神通广大的天凤”。
而她也不曾将自己的姓名告知过祂。
一人一鸟整天“喂”来“喂”去的称呼对方,当时能说上话的只有彼此,名字什么的都显得多余,根本不需要。
王蕤意心好累,她怎么样才能找到那只臭小鸟啊。
仙童见她说不出个头目,动手赶人走。
王蕤意背着翁叡祺,死皮赖脸偏不走。
她就一直耗在山脚,总能蹲守到臭小鸟。
飞升的那天她还见到祂了呢。
就算天凤有很多,只要让她见到,她照样能一眼认出臭小鸟。
祂那股高傲自大的狂妄劲儿别人模仿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