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与芳云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也晓得她行事稳妥周全,尤其这嘴牢靠,不该她言语的事,从不多嘴一句。
此时她说有事要告诉自己,想来应该是同自己有关的。
“什么事,你慢慢说。”她在罗汉榻上坐了下来,也不拘于身份,招呼芳云在另一侧落座。
芳云摇摇头,凑近几分,弯下腰身说道:“少夫人可是在让翠儿打听姜府二姑娘的事?”
姜隐挑眉,心中已经猜到大概是翠儿行事不够周密,被她知晓了,不过她在这时候跟自己挑明,看来是想告诉她什么。
她点点头,反问:“你知道?”
芳云抬眸看着她:“那日少夫人与翠儿提及此事时,奴婢虽在外间,但也听到了,后来听翠儿说没查出什么来,奴婢想定是因为她眼熟的缘故。”
“翠儿说过,柳夫人日日为姜二姑娘熬药,我便去姜家常去的药铺转了转,果然从方子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说着,芳云俯身至她耳畔:“姜二姑娘应该已经有身孕,从服药的日子来算,应该已两月有余。”
姜隐皱眉,侧头看着芳云退开一步重重点头,不由叹了口气。
那日见柳氏和姜雪的行径,其实她心中已有此猜测,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以为她们不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没想到,自己是小瞧她们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孩子。
罢了,此事与她无干系,她们都不怕外人知道此事,她更不用担心丢脸了。
“嗯,我知道了。”末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句。
芳云垂首欲离开,才迈了一步又转了回来:“少夫人,奴婢虽是侯爷派来伺候您的,但跟了少夫人,自然也会忠心于少夫人,往后若有什么事,少夫人也可派奴婢去做。”
芳云这番表忠心的话,倒是说到姜隐心坎上了,她身边除了翠儿,也没个靠得住的。
芳云虽说是余佑安的人,但左右只要自己不让她去做与侯府有损之事,想来她也会是个派得上用场的。
“好。”姜隐重重点头,看着芳云笑盈盈地转身出了屋子。
没过几日,是余佑安祖父的忌日,这是姜隐入府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操办大事。
一大清早,她便站在祠堂廊下,看着婆子们拾掇祭器,身边站着的,是崔太夫人担心她会有不懂的地方,特意派来帮衬的秦嬷嬷。
虽然姜隐以往没办过这种大事,但祭祀都有一定的规制,其实她也不用多操心,最多丫头婆子问她用哪个器皿好时,她做个决断就是了。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秦嬷嬷便去请崔太夫人。
“四妹妹,那个便是你的嫂子吗?看着怎么这般小家子气,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身后传来一丝都未加遮掩的“悄悄话”。
姜隐扭头看了眼,认出来是余佑芸和余佑瑶。
平日里,姜隐只与崔太夫人和余佑安兄妹打交道,今早芳云特意跟她说了这余家本家的几个亲戚。
余佑安还有两个叔父。大伯余道远,娶了原兵部尚书之女,生有长女余佑芸,次子余佑全。
还有个小叔余道臻,入赘了京都首富赵家,育有一子叫赵至林,至于为何侯府公子会做赘婿,芳云没说,她也没问。
因着这些人都不住在府里头,所以这还是她成亲后头一回见。
不过眼下看来,她的这位堂姑姐也不是个好相予。
“唉,你说她分得清黄表纸和洒金纸吗,不会闹笑话吧。”余佑瑶没有搭话,余佑芸却越说兴致越浓。
姜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几步走到余佑芸跟前,一手扯过她手里的洒金黄纸。
“大姐姐若是闲来觉得无趣,不如也跟着我一起学习如何操持府中中馈,听说上个月,大姐姐办砸了年祭,惹得婆母发了好大的火。”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余佑瑶:“瑶儿,你也要学。”
“你,你说什么呢。”余佑芸气结,正要大声叫嚷,却被余佑芸扯着袖子低声制止。
姜隐也不明白了,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还回本家祭祀做什么,也不知该说她有孝心呢,还是另有目的。
此时,崔太夫人领人进了祠堂,众人忙依着身份站定。
余佑安身为家主,站在第一位,略落后一些站着崔太夫人,她的身后是余道远和余道臻。
这二人之后,便是姜隐及余佑瑶他们四人。芳云抱着宣哥儿站在他们后头。
一行人行礼磕头上香,待流程一一走完,崔太夫人叹了口气。
“好了,晓得你们都忙,我也不留你们,想留下用饭的就留下,不想的就走吧。”崔太夫人缓缓转过身,一旁的秦嬷嬷已伸手来扶。
余道远上前一步,挡住了崔太夫人的去路:“母亲,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儿子有话想说。”
在他出手阻拦时,崔太夫人便已猜到自己这个儿子今日又要生事了,听了他的话,更显不耐:“你想说什么?”
余道远看了眼身旁的三弟,眼见着他呆滞的模样,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不成器的,原本还想他帮衬一两句,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
他看向崔太夫人直言道:“母亲,安哥儿身兼侯位,事务繁忙,恐怕难以兼顾家族事务,不如将家主之位让贤,他也好专心为朝廷效力,为余家光耀门楣。”
姜隐挑眉,看了眼前方面无表情的余佑安,不知他此时听到自己的大伯要抢自己的家主之位是何感想。
从他的脸上,姜险没看出什么来,倒是崔太夫人听了儿子话,翻了脸,手里的檀木拐杖重重杵地,腕间的念珠摇晃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莫不是忘了,当初这家主之位是如何落在安哥儿身上的,那可是你推出去的。”
余道远神色一僵,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道:“母亲这话说得诛心,当初那个情形,咱们余家都快保不住了,这家主之位传与不传有何区别。”
说着说着,余道远的情绪也高昂了几分,指着余道臻大声说道:“当初咱们家是个什么情形,三弟为什么入赘赵府,母亲不知道缘由吗。”
崔太夫人似被说到了痛处,情绪激动起来,身形都站不稳了。
“当初,我求着你当这个家主,是你不愿意,还执意要分家,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要了。我如愿让你分了出去,如今你却又说这样的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太夫人,太夫人莫动怒。”
“祖母,莫恼。”余佑安上前扶住崔太夫人的另一侧,抬手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啊,啊。”
宣哥儿像是被祠堂内的气氛感染到,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险些从芳云怀里摔下来,姜隐上前一边安抚,一边看着崔太夫人。
“母亲,以前二弟活着,您偏心二弟,如今二弟不在了,您又偏心他的儿子,您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们这两个儿子啊。”
余道远却像是没瞧见崔太夫人情绪激动的模样,为了给自己辩驳,睁眼胡说了一通,气得崔太夫人软了身子。
姜隐见状,急忙冲了过去,半道撞了余道远一个踉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