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近乎虚脱地伏在朱砂渠沿上,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要将最后一丝空气榨干。
青铜藤蔓上的锈刺刮烂了裤裆,残布条湿漉漉地黏在大腿上,混着血和汗,泛起一阵黏腻的刺痛。
血渠里的丹砂粒子黏在掌心,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在手心里刻下密密麻麻的红痕。头灯的光束扫过,那些朱砂泛出妖异的赤芒,宛如干涸的血痂。
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那座沉寂了千年的青铜筒车宛如一个沉睡的巨兽,突然间发出了一声仿佛朽木断裂般的\"嘎吱\"怪响。这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伴随着这声怪响,那原本锈迹斑斑的车轴竟然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这转动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是被岁月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随着车轴的转动,缠绕在上面的那些烂竹简也开始簌簌剥落。
在那黑褐色的泥浆里,一个令人惊骇的景象展现在眼前——一截泡得浮肿的断臂赫然露了出来。
这截断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绿色,青铜甲片紧紧地箍在那发胀的皮肉上,甲缝间还渗出暗红色的水珠,仿佛是这具尸体在千年的沉睡中仍在流淌着鲜血。
而这具尸体,竟然正是昭王南征六师时的兵卒尸骸!
然而,这恐怖的一幕并未就此结束。那筒车的铁锈叶片无情地切进了血渠,瞬间激起了一篷猩红的浪花。那猩红的浪花如同被惊扰的恶魔,咆哮着向我扑来。朱砂与腐血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泼墨的画卷,狠狠地砸向我的面门。
我猝不及防,那浓烈的腥锈味瞬间充斥了我的口腔。这味道像是铁器浸泡在久藏的尸水里,又隐约掺着一缕骨灰的焦苦,让人作呕。
就在我被这恐怖的味道冲击得几乎无法呼吸时,那浑浊的渠水突然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在这翻涌的水中,一块青铜微雕如幽灵般倏然浮出水面。这块微雕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艘沉没于惊涛之中的舟船。船头的巫祝头戴高耸的山形冠,双手捧着一块龟甲,龟甲的缝隙间正汩汩地渗出黑烟。
\"你丫的真敢耍阴的......\"我咬着牙,抖着手执洛阳铲去够那块微雕,铲尖刚擦过青铜桅杆,整条血渠骤然沸腾!朱砂混着血水剧烈翻搅,渠壁上的丹砂层层剥落,露出阴刻的《丹元子步天歌》。
那些星宿图被朱砂填得猩红刺目。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筒车轴心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撕裂一般,瞬间裂开了一道细缝。伴随着这声令人心悸的破裂声,乌泱泱的青铜虫如决堤的洪水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这些青铜虫每一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当它们振动起那对铜翅时,却发出了一阵凄厉如丧的嗡鸣声,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号,让人毛骨悚然。
我见状,心中大骇,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身边的工兵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群青铜虫。随着“噗嗤”几声爆响,几只青铜虫被砸得粉碎,溅出的黑绿脓血如雨点般洒落在渠底。
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黑绿脓血竟然在渠底蚀刻出了一道神秘的图案,仔细一看,竟然是《归藏易》中的“蛊”卦!
就在我惊愕之际,剩余的青铜虫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突然聚集在一起,它们的虫翼相互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沙沙声。眨眼间,这些青铜虫竟然凝结成了一张阴森诡谲的楚巫傩面!
这张傩面栩栩如生,仿佛具有某种邪恶的生命力,让人不寒而栗。
“去你姥姥的!”我怒喝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只黑驴蹄子,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张傩面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黑驴蹄子与傩面相撞,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虫群在这一击之下,轰然炸散,但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到有一只漏网之虫如闪电般钻进了我的裤管。
刹那间,一阵剧痛袭来,这只青铜虫的利齿狠狠地嵌进了我的大腿内侧,就像一把烧红的尖锥直刺天灵,那股剧痛比潘家园假和尚的劣质银针还要毒辣十倍!
我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冷汗涔涔,但我强忍着剧痛,伸手摸出了身上的摸金符。这可是我最后的保命法宝,我毫不犹豫地将它狠狠地烙向伤口。
“滋啦”一声,皮肉烧焦的气味,一股腐朽的尸臭味缓缓飘出。
血渠骤然枯竭,水底浮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青铜网格。每个方格里都嵌着一颗人齿,牙根缠绕着发丝粗细的铜线,微微震颤着,仿佛无数死者在无声嘶吼。
我颤着手用铲柄一戳,整片网格突然如算珠般滑动,纹路重组,拼出《山海经》里建木通天的图腾。
中央的青铜板猛地弹起,一卷泛黄的鱼皮吊书赫然在内——那正是传说中楚巫所着的《诅周文》!
指尖刚触到吊书的刹那,头顶\"啪\"地砸落一团腥臭黏液。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地缩起脖子,然后像个球一样滚到了筒车的暗处。我紧张地仰头望去,只见一具泡胀得如同巨人一般的巫祝俑正横在我的面前。它的半截身子被卡在了石缝里,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挤进去的。
这具巫祝俑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青灰色,看起来十分诡异。它的手掌紧紧地攥着半块玉璋,那玉璋的璋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雷纹,与我怀中的青铜螭吻竟然严丝合缝!我心中一阵狂喜,这显然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就在我激动地伸手去取那半块玉璋的时候,突然间,那具巫祝俑原本浑浊的眼珠竟然像被什么东西驱动一样,倏地一转!紧接着,它那紧闭的嘴巴猛地张开,\"噗\"地喷出了一股黄色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