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色的祭坛巍然矗立,每层石阶上都沁着阴冷的潮气,像某种活物的皮肤般渗着寒意。
我数到第七层时,小腿肚猛地抽搐起来,肌肉像是被无形的钩爪绞紧,酸胀发硬。
四十九具活人俑僵硬地蜷缩在台阶上,肢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犹如被巨手蛮力拧转的藤蔓。
若是直播间的弹幕还能亮起,此时必然飘过一行行调侃——\"主播,摆个毕宿五造型啊!\"
\"这叫观星不观心......\"我扬起洛阳铲,在陶俑的脑壳上重重一敲,\"咚\"的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洞的石室里,犹如敲在腌菜缸上。
铲刃刮落的细碎陶土簌簌掉落,忽地露出一截森白的指骨,骨节上还黏着一片青灰色的青铜卦签——正是楚地巫祝最爱用的\"荧惑守心\"诅咒符。
就在此刻,一阵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刺破寂静。
祭坛顶端那面青铜晷猛地转动十五度,锈蚀的轴枢发出刺耳的呻吟。
人俑关节处的水银管突然发出“咕嘟”一声,仿佛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般。紧接着,银亮如汞的毒液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顺着《灵枢》经络图迅速蔓延开来。
这些毒液就像是无数细小的蛇,灵活地穿梭在人俑的骨骼缝隙之间,所到之处,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就在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时,最底层的人俑突然齐刷刷地转过脑袋,它们那陶土制成的眼眶里,磷火幽绿,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这些人俑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死死地咬住了我手中的半截青铜螭吻,似乎对它充满了敌意。
“啧,您几位这是要凑桌麻将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了一句。
然而,我的话音未落,一根细如牛毛的水银箭便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嗖”的一声,将我刚刚吐出的唾沫星子死死地钉在了石壁上。那银亮的毒液顺着箭头缓缓泅开,仿佛在向我示威。
我心中一紧,连忙抬头望去,只见第九层祭坛上垂下一根青铜锁链,每一节环扣都铸着狰狞的巫祝傩面。这些傩面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黑浊的液体正从面具的七窍中汩汩涌出,沿着石阶流淌而下,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黑色水流。
这道黑色水流流淌到第三层台阶时,竟然将台阶上原本清晰的房宿星图生生扭曲成了《连山易》中的“剥”卦。那原本规整的星图此刻变得面目全非。
我咬紧牙关,踩着一具具人俑的肩膀向上攀爬,掌心蹭过的陶土竟在指腹下渐渐升温。
猛然间,一具人俑的天灵盖\"咔吧\"裂开,一颗莹润如玉的心宿二星\"骨碌\"滚落,不偏不倚,滑进我冲锋衣的口袋。
若弹幕还在,此刻必然满屏飘过——\"好家伙!主播偷星星是吧?\"
青铜晷的阴影诡异地凝滞在紫微垣方位,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然而,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整座祭坛却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烈地摇晃着。
随着祭坛的震动,四十九具人俑也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它们原本僵硬的身体逐渐变得灵活起来,指甲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暴长三寸,青铜甲尖与石阶摩擦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就像二十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反复撕扯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我刚刚艰难地翻过第五层台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一声清脆的\"铮\"响。
我心头一紧,急忙低头看去,只见最底层的人俑竟然摆出了一个投壶的姿势,而它手中握着的并非传统的羽箭,而是九支水银灌注的\"井宿九星针\"!
这九支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针尖锋利无比,直直地指向我的咽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刺穿!
\"拿我当活靶子练手?\"我心中暗骂一声,不敢有丝毫犹豫,瞬间矮身钻入两具人俑之间狭窄的缝隙中。
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嗖嗖\"声,那九支银针如闪电般从我身旁擦过,深深地钉进了祭坛的石壁里,针尾还在微微颤动,显示出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
针眼处腾起的水银雾气缓缓凝聚,竟幻化成《山海经》中的开明兽——六颗狰狞头颅上,十二只眼珠全是一模一样的缩小青铜晷,冷冷注视着我。
第七层的一具人俑\"咔嚓\"裂成两半,胸腔中滚出一卷朽烂的吊书。
我颤抖着手将其展开,虫蛀的竹简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唯有\"司烜氏\"三字依稀可辨——正是老铜匠在钥匙上刻下的族徽!我猛地掏出那枚青铜螭吻,断裂处的雷纹竟与吊书上的朱砂批注严丝合缝。
蓦地,祭坛顶部传来一声古编钟的闷响,青铜晷的影子骤然逆时针飞转。
四十九具人俑齐齐咧开嘴角,陶土嘴唇撕裂至耳根,露出内里青铜浇铸的狰狞獠牙。我终于明白了——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么祭坛,而是一座西周时期的全自动绞肉机,静候活人填补紫微垣里那颗空缺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