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风机残余的热浪卷着雪沫扑来,游嘉嗅到保温袋里飘出的红枣姜茶香。付裕仰头望她时,围巾尾端扫过她缀满玉环的腰封,喉结在月光下划出青涩的弧度:“你还记得吗?”
人造雪落在游嘉冻红的耳尖上,她未发一言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
付裕望着她睫毛投下的细碎阴影,声音颤抖着:“你……不记得了吗?”
游嘉的大脑在骤然之间变得空白。
宇宙监管者集团清洗记忆的技术很成熟,是哪怕连技术成熟之后的Synapthia-9都比不上的。
片场最后一盏灯骤然熄灭,付裕毛茸茸的发顶已蹭到她未卸的妆襟前。游嘉指尖悬在他蓬松的卷发上半寸,在即将触到的前一秒突然蜷缩。
付裕垂下的手掌心里躺着的三颗珍珠无力地滚落到化妆镜边缘,在阴影中泛着死蚌般的灰白。游嘉的睫毛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你以前……”他的声音卡在喉间,毛衣袖口无意识蹭过她霞帔的蹙金云纹。
游嘉的指甲掐进鎏金护甲背面,目光落在付裕另一只手拎着的保温袋上忽然想起电子日记里写着的曾经。在伦敦雨季潮湿的公寓里,她来生理期的时候付裕也常常替她熬红糖姜茶。
她侧头避开他毛衣上被鼓风机吹起的人造雪絮,发髻珍珠在镜面划出冰凉的弧光:“保温袋放桌上吧。”
付裕的喉结滚动出吞咽玻璃渣般的轨迹。他缓慢地解开保温袋系带,塑料摩擦声在帐篷里锯开漫长的裂隙。瓷盅边缘凝结的水珠坠落在游嘉涂着丹蔻的手指甲上。
“加了桂圆。”他舀动姜茶的动作带着自虐般的虔诚,“你以前总说……”
“现在过敏。”游嘉突然举起右手,腕间医用胶布在月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早上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就更不能吃会过敏的东西了。”
付裕执勺的手悬在半空,姜茶表面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游嘉看见他脖颈血管突跳了三次,最终只是将瓷盅推向镜面裂缝处:“当暖手炉用吧。”
帐篷外传来冰层开裂的闷响。付裕的阴影突然笼罩过来,羊毛围巾尾端扫过她手背。
他的目光飘向帐篷外边:“爆破戏用的硝石……”他指尖掠过她后颈散落的金箔,沾起一片放进保温袋夹层,“和我们在爱丁堡跨年时放的烟花味道很像。”
游嘉的瞳孔微缩。
该说是她的日记本写的太全面还是不够细节呢。
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却缺少着每一个亲身经历过的人会记得的点点滴滴。
如果她真的和付裕和好……他大概一定会发觉她的不对劲吧。
游嘉不想赌人性,也不敢赌人性。
她到底还是迈不过让付裕知道系统的存在这道坎。
她突然扯下发髻间的绢花,人造丝花瓣撕碎在两人之间的裂缝里:“道具组该换供应商了,劣质染料熏得人流泪。”
付裕的指节在铝制门框上擦出刮痕。
“收工后……”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压断枯枝,“能帮我修下围巾脱线吗?”
游嘉的护甲刮过化妆镜水银层,剥落的碎片坠入姜茶:“找服装组吧,我付了他们三倍加班费。”
付裕的轮廓在片场略显诡谲的光线中忽隐忽现,他突然抬手关灯。游嘉在黑暗中咬破了口腔。血腥味漫上来时,她听见付裕的鞋碾碎了三颗掉落在地的珍珠。
“天气预报错了。”他的呢喃擦着她耳尖飞过,“今夜根本不会下雪。”
当灯光重新亮起,帐篷里只剩姜茶表面浮着的金箔残片。游嘉将瓷盅捧到唇边,舌尖尝到一股苦味。
付裕,对不起。
等到一切结束,得以逆转时光重新回到过去,她一定会将所有拉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