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五十分。
汪博文已经收拾好了录制采访的房间。
“游董您来了。”
她立刻上前两步。
汪博文和游嘉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两人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
“嗯。”游嘉出门的时候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化了个妆又将头发全部梳上去扎成了个贴头皮的高马尾。
她微微垂首,照例寒暄,“最近博文社怎么样?”
“托您的福。”汪博文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比之前的境况总是要好太多了。”
“那就好。”游嘉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双眼睛低垂着,始终都没有看向汪博文。
“在你开始采访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游嘉随口问着,好像她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可以了。”汪博文在游嘉的对面坐下,听见游嘉这么说有些惊讶。
“之前我和凌学润的官司刚结束那一阵,以及凌学润在看押过程中被杀害,有很多家媒体都来找过我希望可以采访我获得一手消息。但这些媒体的名单中却并没有博文社。嘉钰天成虽然是娱乐圈出身,在业内关系不错的媒体朋友也不少,但是能走到合作曝光盛启安和的也就只有你们了。为什么到了今天才联络胡盼?”游嘉抬起头,直到这时汪博文才看清楚了游嘉的面容。
游嘉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高领羊毛衫,那身衣服好像能够吞噬录制室的冷白色打光,营造出一种像是天鹅绒般的暮色。
她修长的脖颈后,发髻被收束得极紧,每一根发丝都驯服地折出乌木抛光的冷调光泽,耳后碎发被某种不可见的引力吸住,静止成工笔画的飞白笔触。眉骨投下的阴影在眼窝处洇开,睫毛排列的弧度像是刀锋划过冷月留下的刻痕。
鼻梁中段微微隆起的骨节被侧光削成玉雕的断口,下方延伸出克制的线条,最终收束在唇角似坠非坠的弧度里。
下颌线切入阴影的走势像未写完的瘦金体撇捺,皮肤透出的瓷白并非少女的莹润,更像博物馆玻璃柜里陈列的定窑残片,裹着经年氧化的哑光层。那抹将笑未笑的唇色接近干涸的玫瑰汁液,唇纹里卡着未擦净的勃艮第红残色,下唇中央有道极浅的竖纹,是被贝齿反复碾磨出的秘密刻痕。
游嘉的长相本来就更偏向于锋利,她今天还化了个上挑的眼线,显得那双对上就像是被蛇注目着的瞳孔更加幽邃。
汪博文虽然在生活中有些社恐,但从她和游嘉的几次工作接触中不难看出她在自己的领域内还是个非常犀利敢于表达的人。
但即便此时此刻的游嘉全然是一副闲聊无所谓的态度,汪博文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汪博文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觉得今天见到的游嘉和前两次都不太一样了。
那种上位者的傲视和漠然,那种渗透到空气中让人无法呼吸的威压感好像已经不动声色地、在不知不觉中刻入了对方的骨髓。
她悄悄挪开了视线,尽可能地避免和游嘉地对视。
“如果博文社在那个时候联络了您,您会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游嘉的目光在汪博文的身上锁了三秒,旋即却轻笑一声也挪走了视线。
她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我没有问题了,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