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仇人的社会地位远高于你，知道能够报仇的希望渺茫，就算成功可能也要花上大半辈子的时间，你还是会想要他赔命吗？”
缪云的眼眸黑润润的，像是一潭死水。
她平静地抬起眼看着游嘉：“即便如此，始终不变。”
游嘉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悄然攥紧。
“凌学润对你弟弟下手，完全是因为你是我的秘书。你恨我吗？”
缪云摇了摇头：“不恨。”
她接着又说：“他对我弟弟下手不正是因为觉得我会因此和你离心，背叛你吗？”
游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缪云轻笑一声：“可惜了。这么大的老板却还是不懂人心。”
缪云缥缈的声音忽然定了下来：“如果没有你，我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大学应届生而已，不会经历今天所有的一切。但如果没有你，我连救我妈妈的机会都不会有，也不会有人为我的弟弟分析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素，费尽心力地去救他。游董，我不是个傻子。
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并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秘书，而是因为凌学润。”
很难以置信吧，2026年了竟然依旧有这样污糟的事情存在于郎朗晴空之下。
游嘉合上了眼睛。
“凌学润杀了我爸爸。”
缪云的瞳孔骤然放大。
从表面上看她是游嘉的贴身秘书，几乎24小时都和游嘉待在一起。若说起了解游嘉的程度她论第二都没有人敢认第一。但其实她从未听游嘉提起过家里的事。
她对游嘉家庭背景的了解完全局限于网上的那些营销号——她知道的和网民们也没什么区别。
缪云一时竟有些语塞。
按照网上的说法，游嘉应该出身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中，往上数好几代都不是会为了柴米油盐发愁的富人家。
“游董……”
游嘉的双手交叠在桌上，手指细长而白皙，乌黑的发丝垂落腰间。
那双猫儿似的眼眸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片段。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情感就像是被风化的岩石一样缓缓剥落，露出面具之下斑驳而真实的人儿来。
“三年前破产清算的华泰海能是我爸爸的公司。华泰海能虽然上市，但只在外贸领域比较出色，与盛启安和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我从未想过华泰海能与盛启安和之间会有什么恩怨交集。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凌川针对我们，我只觉得很奇怪。后来凌川的动作越来越多，加之孙隆的事儿我才开始确定华泰海能和盛启安和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甚至我爸爸的事情就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缪云看着游嘉。
游嘉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答案有很多个。可以说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以说她是个无法无天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也可以说她是个内心很强大却又很柔软的人……但绝不会是一个脆弱的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缪云此时此刻却能看见游嘉的心在哭泣。
游嘉的眼睛很平静，当缪云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又觉得那双黑洞洞的瞳孔像是无底的深渊。
“是凌学润杀了我爸爸。”
游嘉的话再一次以这一句结尾。
缪云的嗓子有些干涩：“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游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缪云，并没有直接回答缪云的问题。
“凌学润的背景你了解多少？”
盛启安和针对嘉钰天成不是一天两天了，作为嘉钰天成董事长的秘书，缪云对盛启安和的了解自然不会少。
“凌学润的祖上是满清贵族出身，建国之前就是大资本，一直被保留到了现在。”
游嘉的声音有些冷：“没错，凌家的确是前朝贵族。但他们家的资产能保留到现在直到现代社会还是国内top3的大企业可不简单。建国的时候他们就借着战争掌控军阀势力发家，建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更是黑白道通吃，直到近年扫黑除恶严打了才开始洗白。但是你知道吗？他们有枪。”
游嘉转过身看向缪云。
今天的天气晴朗，室内没有开灯。
逆着光缪云有些看不清游嘉脸上的表情。
“2026年了缪云。他们的手上有枪啊。凌学润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他和华国政府的关系密切，势力恐怕早就已经渗透了——”
“游董！”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是前台。
游嘉抬手：“进来。”
前台推开门，有些气喘：“游董，工商局来人了。”
“工商局？”游嘉闻言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依旧不动神色，“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前台：“说是收到了匿名举报，举报信的意思是我们公司有很严重的税务问题甚至还提交了证据。他们是来查账的。”
游嘉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前段时间自己举报孙隆偷税漏税的事儿，眼神当即就冷了下来。
她同样也是写了一封举报信报到工商局，同样也是举报税务问题还附上了证据。
只是那些证据是她用记忆从系统那换来的，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这一次他们的证据呢？
是伪造的还是……
“好，我知道了。缪云，”游嘉看向缪云，“安排财务部准备相关资料。”
交代完事情之后游嘉跟着前台一起去了门口接待工商局的工作人员。
工商局派来查账的人是个约莫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大骨架，头发略有秃顶，看着像是北方人。
他看见游嘉过来之后朝着游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您好，我是万定海。”
“您好，游嘉。”游嘉伸手握住，双方礼貌性的握了个手。
“游董，我们是工商局查账小组的，接到举报称贵公司存在严重的税务问题，我们需要对贵公司的财务记录进行详细的审查。”万定海开门见山地说。
游嘉点头表示理解：“我们的财务部门在楼下，还请万先生移步。”
推开财务部的门，缪云已经领着所有人整理好了嘉钰天成自创立以来的所有账册。
在听到工商局来人查账之后，结合最近发生的种种游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凌家到底是黑道背景出身，嘉嘉，这个世界的确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是真正的黑往往以灰色作为掩盖藏于世间。”
卢琼的话在耳边响起，游嘉心神一凛。
缪风的事情只是警告，她放了姜禾的鸽子之后凌学润终于是忍不住对她出手了。
工商局的人来查账游嘉怕让他们查吗？
她怕。
她行得端做得正，又有神豪系统傍身怎么会怕呢？
因为如果是凌学润找人做的这件事，那么没有证据的事也会被做出证据来。
可即便心里再清楚，游嘉还是没有阻拦这件事的发生。
她知道走到现在这一步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通过查账小组的专业审查才能证明公司的清白。
只是证明的到底是清白还是有罪就得另说了。
万定海领着人查账的时候，游嘉的目光在财务部的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嘉钰天成的财务部人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七个。
真真是表情各异啊。
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嘉钰天成上市之后凌学润开始正式对她出手，还是她太嫩了，顾前不顾后，竟然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让他钻到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