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众人,包括宗主在内,还是没有一人说话。
这时,宋词安才意识到,忘忧仙君给所有人都施了缚言术。
很明显,忘忧仙君并不想听他们的回答,他只是闪身来到方卓的尸体边上,宋词安紧紧跟在他身后。
忘忧仙君随意瞥了一眼尸体,然后轻轻抬手,将一物掷出,刚好贴在方卓的额头。
那是一张黄符。
黄符刚一贴上,就有一团雾气从方卓头顶冒出,那雾气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一个人影,正是方卓的魂魄。而这个方卓,浑身上下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
纪宗主一眼便认出,那是傀儡丝。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
不等众人有多余反应,忘忧仙君又一抬手,再掷出一个阵盘,向方卓魂魄的头顶上飞去。
阵盘打开,瞬间,一段场景开始在众人眼前演绎。
场景中,方卓手持一个香囊,口中念了一段咒语,接着他朝一个方向飞掠而去。来到一片树林,方卓疑惑地停下脚步,他转着圈搜寻了一遍,无果后,又拿出那个香囊,口中念咒。就在这时,方卓听到脚步声,然后他猛地转身,一眼就看见了宋词安。
接下来的事,就和宋词安的记忆重合了。正是方卓死前发生的那段经历。
因此所有人都见证了,方卓那憨厚老实的脸突然变得阴邪狰狞,双眼变得猩红可怖,浑身黑气弥漫,说出的话不仅嘶哑难听,而且句句骇人听闻。
他与宋词安战斗时的身法更是诡异阴邪,狠辣致命。在看到方卓朝宋词安的身上丢出傀儡丝时,众人的瞳孔都不禁放大了许多。
可惜他们被师尊施了缚言术,否则一定会惊呼出声。
最后,众人一起目睹了,宋词安在危急时刻,丢出雷引符,然后一剑反杀方卓的整个过程。
此时,没人再敢说宋词安杀人不对。那人不杀,只要留口气,随时都有可能危害到周围的任何一人。
此时的纪宗主,面上又丢脸又尴尬,堂堂宗主,也被忘忧仙君封了嘴不说,还被当众打脸。连辨别的话也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纪宗主心道:也不知慕染山现在是什么修为,怎么连他这个师兄也能被区区缚言术给封住嘴?
看完方卓临死前的记忆,已经算是为宋词安洗清了杀人的嫌疑。
大家以为这就完了,忘忧仙君应该会给他们解开缚言术了。
结果没想到,忘忧仙君只是抬手丢出一只小巧的葫芦,收了方卓的魂魄。
接着,忘忧仙君又将宋词安所收获的一枚金色的晶核摄入手中,丢进阵法中。
瞬间又有一段新的场景开始演绎。
这是宋词安在湖中救人的那一段。
整个场景,从宋词安来到湖边,用石头丢那朵并蒂莲开始,到宋词安将三人全部救起,将晶核取出结束。
就像是在演绎那只湖怪生前的记忆片段。
哎!众人心中唏嘘:宋词安杀人是合理自保。在周围人都误会他时,他还是以德报怨救了同门。而直至现在,宋词安也没主动提起救人之事,说明他也非挟恩图报之人。终究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众人无不惭愧。
大家想着这下该完了吧,没想到忘忧仙君依次将那些晶核丢入阵法盘中。让大家依次目睹了宋词安大战二十九只智灵猿;大战狂罴兽;大战影狼……甚至还有一片飞叶斩杀风狸的片段。
共四十一枚晶核,众人在忘忧仙君的压迫下足足看了几个时辰,等这些片段全部看完已经是日落西山红霞飞舞的时刻。
场上的弟子长老们,早在忘忧仙君放完宋词安救人那段后,就有人想走了。可是他们那时才发现,忘忧仙君不知何时给他们又施了一道定身咒。
于是,大家被忘忧仙君罚站在云海峰后山的广场上近五个时辰,以此证明他的徒弟宋词安不仅没有无故杀人,还好心地救了人,而且所有的晶核都是他凭本事自己得的,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更没有抢夺任何人。
做完这一切,忘忧仙君终于对着纪宗主冷冷道:“谁是魁首?”
纪宗主发现此刻他能说话了,然后赶紧道:“宋词安。呵,染山,都是误会……”
“奖励。”忘忧仙君毫不客气地打断。
纪宗主赶紧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第一名奖励。
这是一套低阶上品护甲,炎阳护甲。
宋词安伸手接过炎阳护甲,对纪宗主施了一礼。
“救人奖励。”忘忧仙君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有一种无法反驳的威势。
“哦,该给的,该给的。”
纪宗主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表情还是很难看地在储物戒子中找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个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这里是三千灵珠……”
忘忧仙君一把扯过袋子,打断了纪宗主后面的话。
他一边把袋子交给宋词安一边继续说:
“心理赔偿。”
纪宗主的脸又难看地抽动了几下,但很快忍了下去,继续在储物戒子中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又拿出一把古朴的木尺,道:“铁木尺。这是中阶上品法宝,你现在修为尚浅……”
忘忧仙君又一把夺过那尺子,打断他的话,他盯着纪宗主,严厉地说道:“我的徒弟,如果有错,我来惩处。”
言下之意就是,宋词安即使犯错,作为宗主,也不能随意处罚,更不能逐出山门。
纪宗主表情难看,嘴巴嗫嚅了一会,也不知怎么说。
忘忧仙君不再理会他,转而面向宋词安,将铁木尺放入他的手中,语气温和了几分,道:“回去吧。”
宋词安心情终于彻底不再抑郁,他对着师尊灿烂一笑。二人御剑而走。
这时,场上所有人才能动、能说话。而此时,除了唏嘘和叹气声,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
宋词安跟着师尊,回到忘忧阁中。
忘忧仙君刚一坐定,宋词安就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道:“谢师尊今日为弟子解围。”
忘忧仙君用灵力将人轻轻扶起,坐在自己边上。
他看着宋词安,见他果敢俊逸的脸上,此刻一扫之前的阴霾,心下也放松了些。
他轻轻抬手,将两指点在宋词安的眉心。宋词安静静接受着师尊给他传递心法。
“《七绝剑法》中的“怒”字诀。”
“七情,即喜怒哀惧爱物欲。是心随境转的产物,是过眼云烟,是流水东逝,是昙花一现。然而,七情如刀,若应对不得当,则伤己。若善加利用,则可伤人。”
“好比怒气,如果你压抑不发,就如同刀尖向内,迟早会怒极伤肝。但如若将怒气化为无形刀刃,刀尖向外,则是一把神兵利器……”
宋词安闭目凝神,神识正沉浸在师尊为他拆解的剑诀心法中。
忽然,他觉得唇上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迅速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