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皇望着自己的数万妖众,在敌人的一招之下便变得如此凄惨,面上再也无法保持先前高傲与淡然。
他凝视着忘忧仙君,终是吐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阁下确有过人之处。”
忘忧仙君斜睨了他一眼,只字未言,只是将周身的灵力再次激荡而起。霎时,狂风止歇,雷雨骤停,云散雾消。
“不妨,我们一谈如何?”鸟皇依旧高悬天际,以一种俯瞰的姿态望着二人。
忘忧仙君与宋词安皆未有所动,亦无言以复。
宋词安的目光落在了一块泥潭之上,其中倒映着蓝天白云,他不禁勾起嘴角,轻声自语:“云泥之别?你看,云亦在泥中。”
而忘忧仙君则忽地向天际的一片云朵投射出一道灵力,瞬间,云朵被击穿,阳光自那破洞之中倾泻而下,恰好照耀在地面上一只被雨水淋湿的蝴蝶身上。不久,阳光便将雨水蒸干,蝴蝶振翅高飞。
鸟皇望着那翩然飞舞的蝴蝶,冷哼一声,再次问道:“可否愿意一谈?”
宋词安见师尊依旧无意理会此人,便揣摩着师尊的心意,不卑不亢地回应:“鸟皇欲如此交谈?”
“哼!”鸟皇的声音冷冽如霜,忽地转向地上正蜷缩成一团的孔寄怀,厉声道:“孔寄怀!还不速速引领贵客前往你府上,好生款待?!”
孔寄怀满身泥泞,狼狈不堪,连连点头应承,随即卑躬屈膝地向师徒二人致歉,又毕恭毕敬地引领他们返回自己的城主府。
孔寄怀的城主府,相较于其侄儿的府邸,显得正常许多,想来其心思都沉溺于色字了。
孔寄怀将二人引至前厅,鸟皇此刻已端坐上首。
忘忧仙君正欲寻位而坐,却被宋词安轻轻拦下。
宋词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言辞铿锵:“还望鸟皇海涵,我师尊今日已感疲惫,欲先沐浴更衣,用过晚餐后再与鸟皇深入详谈。望鸟皇大人能体谅一二。”
忘忧仙君沉默不语,他深知自己的徒弟处处为自己着想,自是乐得清闲,不必与这些繁琐之事周旋。
鸟皇面色阴郁,沉默片刻后,终是向身后的孔寄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前去安排。
孔寄怀如受惊之鸟,连忙亲自引领二人前往最上等的客房院落安顿。
待孔寄怀离去后,师尊好奇地问道:“此刻不急着返回宗门了?”
宋词安苦笑一声,轻轻为师尊摘下面具,道:“也不急于这一时。词安只是心疼师尊,也着实厌恶那人的作派。”
“哦?”师尊饶有兴趣地看了宋词安一眼,却并无其他言语。
“师尊,弟子方才留意到院中有一处汤池,您此刻是否想要沐浴放松一番?”
忘忧仙君闻言,眼中似闪过一抹星光:“你之前说要伺候为师沐浴……”
“师尊,此时恐不妥。弟子……弟子还急着给纪宗主回信。”
师尊并未动怒,他也知晓此刻并非合适之时。倒是徒弟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从空间中取出那块缥缈宗的传讯玉简,重新看向上面的文字。
其上书云:“师弟,关于你所陈之疑虑,明玉仙子已明言,并不介意。由此可见,仙子对令徒之情,感天动地,可歌可泣。望词安亦能珍视此情,勿负佳人深情厚意。
至于道侣和合大典的筹备事宜,我已遣管事长老悉心料理,务求周全。静候师弟与令徒归期。”
忘忧仙君看着这些文字,不悦的情绪又蔓延开来,他气鼓鼓地问道:“你昨夜是如何回复纪宗主的?”
宋词安并未急于回应,而是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纸笺,恭敬地呈予师尊,道:“弟子是仿师尊语气回复的,此乃草稿。”
忘忧仙君接过纸笺,轻轻展开,其上字迹飘逸洒脱,写道:
“师兄,吾之爱徒,不幸罹难妖术之下,气运被窃,寿元亦遭剥夺,仅余残喘十年。
词安心知此境,实难令明玉仙子屈身下嫁,共赴白首。
是以,对于和亲之事,词安唯有抱憾于心,深感歉疚。
愿明玉仙子另择良人,与命中良缘共结连理,成就一段天作之合。
词安在此遥祝仙子佳偶天成,福泽绵长,万事胜意。”
忘忧仙君阅完,又将纸笺偷偷收于袖中,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的回复,并无不妥。
随即,他又忆起纪宗主的回复,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明玉仙子与你仅是一面之缘,何以对你如此痴情?”
望着徒弟脸上满是无奈与烦躁,忘忧仙君转而问道:“你此番打算如何回复?”
宋词安急忙细心观察师尊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弟子打算坦言以对,言明词安心中已有挚爱之人,此生非他不娶。”
师尊闻言,秀眉微微挑起,故作矜持地问道:“你口中所说的挚爱,究竟是何人?”
宋词安上前一步,将师尊揽入怀中,温声细语:“师尊您怎得明知故问?”
师尊抿嘴一笑:“我又怎会知晓?”
宋词安欲俯身亲吻,却被师尊抬手掩唇,笑道:“你的心爱之人并非我,怎可乱亲?”
宋词安在那掌心上轻啄一口,调笑道:“师尊,我的爱人我又怎会认错?您可认清了您的夫君?”
这话不知触动了师尊的哪根神经,他竟未置一言,而是把面具又重新戴在脸上。
宋词安望着师尊此举,哭笑不得,正欲再次为他摘下面具,忽闻下人前来禀报:“二位仙师,鸟皇遣小的前来询问,二位是否已休息妥当?可否移步至前厅叙话?”
宋词安望向师尊,略一思索,觉得还是先处理这些俗务为好,于是牵起师尊之手,二人再度返回前厅。
“仙君勿怪,非是本尊不愿让二位好生休息,实乃有一事于心中煎熬,不吐不快,望仙君见谅。”鸟皇见二人均未搭话,却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闻听吾之小女现落于仙君之手,不知仙君欲以何物交换,将小女归还?”
忘忧仙君面无表情,沉默无言,可一对可爱耳朵又莫名地探出脑袋。
宋词安立于师尊身后,看见这副耳朵,心中诧异,这高傲老头说的话没头没尾,不知师尊此时为何事欢喜?
再观师尊,脖颈与耳尖通红。
莫非师尊还在回味自己刚刚那番话?堂上的老头一脸焦急与沉重,而师尊却在神游?
宋词安决定为师尊挽尊。
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中带着恭敬:“鸟皇大人,请恕晚辈唐突。实则因我师尊不善言辞,故而请允许晚辈为师尊代言。”
宋词安没有理会鸟皇古怪打量的眼神,继续言道:“鸟皇大人,想必您已知晓我师徒二人此行目的,正是为了白妖姬之血而来。不知大人手中是否藏有此物?”
鸟皇面色稍缓,但语气依然冷淡:“嗯,此物确实珍贵无比,不过本座恰好珍藏些许。若你们能将小女安然送回,此前恩怨便一笔勾销,且本座一言九鼎,自会将白妖姬之血奉上。”
宋词安一听鸟皇手上竟真的有此物,那他和师尊就不必费力再去其余地方找寻了。
他心下暗喜,面上却依然波澜不惊:“大人,不知是何人告知您,您的爱女落于我师徒之手?我们昨日才踏入妖族地界,对您爱女的年龄相貌一无所知。想必鸟皇大人定是遭人蒙蔽,听信了谗言。但白妖姬之血对晚辈至关重要,鸟皇大人能否换个条件?我与师尊愿意设法换取。”
啪!
鸟皇一巴掌重重拍在身旁的案几之上,其上放置的一盏清茶被这掌风震得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茶水溅洒而出,湿了半桌。
“岂有此理!荒唐至极!若无小女下落,我何须在此听你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