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小子喉结滚动几下,眼睛发亮地,又抢过一块。
围观人群骚动起来。
有个胆大的汉子,接过榴莲饼咬了口。
瞪大眼睛:“甜得舌根发麻!”
三丫在爹爹肩头扭动,瞥见郭婶袖子鼓鼓囊囊地离开灶台。
老太太边嚼边嘟囔。
“闻着像发酵的豆酱,吃着像糖渍蜜饯。”
三丫捏着衣角蹭到灶边,突然抓起块饼子塞进嘴。
被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
嚼了两下停住,睫毛像受惊的蝶翅般急颤。
“...还要。”
她细若蚊呐道。
哈哈!
引得众人大笑。
小黑趁机叼走,烤架上的肉块。
烫得直甩头也不肯松口。
外面站满来尝鲜的村民,不知谁喊了句。
“李凡这手艺能开食肆了!”
李凡望着闹哄哄的院子。
李凡望着满院人群,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番薯。
苏婉悄悄握住丈夫的手。
她沾着果香的指尖,与李凡粗糙的手掌交叠。
莎莎!
檐下晾晒的干菜,在风里沙沙作响。
檐下腊肉轻轻摇晃。
投下的影子像结穗的稻谷,沉甸甸地坠在,夫妻交叠的掌心里。
......
烈日当空。
黄土路上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苏贞淑的粗布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紧贴在瘦弱的背脊上。
她双手死死抓着板车把手,青筋在晒得,发红的手臂上凸起。
自从醒来,匆匆和苏婉见上一面后。
就被姜力偷偷带了回去,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没吃饭吗?推这么慢!”
啪!
姜力抡起刀背,打在板车边缘,惊得拉车的老驴,直打响鼻。
他敞着满是汗臭的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刺青。
“天黑前到不了寨子,老子就把姜凝卖到乐坊里去!”
苏贞淑浑身一颤,干裂的嘴唇渗出丝血痕。
她偷眼望向身旁的二女儿。
姜凝咬着牙帮母亲推车,细瘦的手臂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爹,您消消气。”
姜恒吊儿郎当地,晃到板车前。
一把抢过水囊仰头猛灌,水珠顺着他油光发亮的脖颈流下。
“等见了表姐,还怕没好吃好喝的?
听说她男人管着,整个寨子的粮仓呢!”
姜力摩挲着下巴上新添的疤,想起昨夜妻子梦话里念叨的‘婉娘’。
于是想去打秋风。
姜恒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
“看!我昨儿偷的炊饼,藏在袖口里还冒着热气!”
他得意洋洋地掰了块,塞进嘴里,碎渣掉在,沾满泥垢的脚面上。
咚!
姜老太爷拄着榆木拐杖杵地。
“混账东西!”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儿子和孙子,最后落在苏贞淑,渗血的右手上。
“姜氏,记住老夫教你的话,若敢在你侄女面前哭哭啼啼...”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一把掐住姜凝的后颈。
“啊!娘!”姜凝痛呼。
“儿媳明白。”
苏贞淑挺直佝偻的背,把女儿拽到身后。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疼痛让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
三年前被姜力,亲手送走的小女儿。
如今只剩襁褓上,那块蝴蝶补丁,还在记忆里扑闪。
吱呀!
板车轧过碎石路,远处山坳终于现出寨墙轮廓。
姜力揪住苏贞淑的发髻,逼她仰头,“瞧见没?你那好侄女,如今可是贵人!
要是敢坏老子好事,老子绕不了你!”
他阴笑着抹过刀刃。
一缕枯黄发丝飘落在,姜凝惨白的脸上。
此刻寨门处。
铁柱狂奔过,晒得发烫的夯土地。
看门的老洪头刚喊。
“慢些!”
铁柱来到李凡家。
大黑呲牙,突然嗅到什么似的,夹着尾巴缩回了窝里。
“李大哥!出大事了!”
铁柱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珠子雨点般,砸在刚扫净的泥地上。
李凡差点摔了柴刀。
他眯眼望向声源,烈日刺得视线发花。
“嚷什么嚷?柴刀都要让你震掉了!”
“你娘子...不对!”
铁柱喉结滚动几下,突然抓住李凡的柴刀柄。
“是你娘子的姑母...”
刷!
帐帘被掀开。
苏婉攥着绣绷的,手指节发白,金线还缠在,未完成的并蒂莲上。
她仰头望向丈夫的眼神,活像淬了毒的银针。
自从姑母醒来后,只来接急见一面,人就不见了。
“天地良心!”
李凡发誓。
虽然是他粗心,没让人看守。
他一把扳过铁柱的肩膀。
“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了!”
说着偷瞄妻子脸色,后背瞬间沁出层冷汗。
铁柱急得直跺脚。
“是寨门外来了个妇人,说是嫂子的姑母!
带着老老少少五六口人,有个拿刀的凶汉非要见...”
苏婉有些紧张的睁大眼睛。
姑母怎么又和那个坏男人在一起了。
李凡说道。
“要不...俺先去瞧瞧?”
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李大哥,俺这张破嘴该打!
定是谁来冒充的!”
铁柱啪地抽了自己一耳光,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苏婉攥紧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十五年寻而不得的希望,重新砸在眼前,让她既期待又害怕。
李凡按住妻子肩膀。
“且慢!上月刚有人冒充你表舅来骗粮。”
他转向铁柱。
“那人可会背《百家姓》?
虽然他知道苏婉和姑母,匆匆见了一面,但是真假还未可知。
铁柱挠头。
“她说自己姓苏,还背了段‘苏沈韩杨’...”
苏婉眼泪倏地滚落。当年姑母教她认字,头一句就是《百家姓》。
寨门处。
李凡拽住要冲出去的妻子。“地刺阵刚布了新鲜马粪。”
哔!
他吹响骨哨,寨墙上立即垂下绳梯。
这才是他设计的,真正通道。
苏贞淑抹着晒脱皮的额头。
听见熟悉的呼唤。
啪!
抬头时,发间木簪折断。
就像十五年前被掳走那晚,摔碎的那支。
“婉娘!前几天,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她张开皲裂的嘴唇。
苏婉从三丈高的寨墙直接跃下。
姑侄相见。
苏贞淑突然觉得。
这孩子再不是需要她,保护的孤女了。
李凡瞥见寨墙外,姜力腰间的军制佩刀。
心头一紧。
这年头流匪能弄到边军装备。
怕是和县衙那些‘剿匪税’脱不了干系。
咳咳!
苏老爷子从板车上下来,顺势跪倒。
“求收留!”
暗地里却掐了把孙子。
姜恒立刻捧出个破布包。“这是俺娘这些年,给表姐攒的嫁妆!”
布包散开,露出半枚带血玉佩。
苏婉瞳孔骤缩。
这正是父亲遇害时,遗失的那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