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摊前,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
老板娘赵氏那双三角眼,像钩子似的扫视着,过往行人。
四个棍夫,像庙里的四大金刚,把赵氏枯瘦的身子,衬得像个纸人。
手持包铁木棍,棍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只有这种阵仗,才能吓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李凡的草鞋,停在摊前。
赵氏脸上的皱纹,立刻堆出谄媚的笑容。
“这位爷要抓药?”嗓音里带着,常年叫卖特有的嘶哑。
枯瘦的手指,下意识拨弄起算盘珠子。
“嗯。”
李凡轻声应答。
目光却沉甸甸地落在,那排药柜上。
他捻起一撮苦参,在指尖搓了搓,又放在鼻下轻嗅。
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报出药名。
“当归、黄芪、甘草。”
赵氏的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被李凡尽收眼底。
“哎哟可巧了!”
赵氏拍着大腿,衣襟上沾的药渣,簌簌掉落。
她搓着手指,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这几味药最是紧俏,所以嘛!
一钱银子一两,十钱银子一斤。”
咝!
铁柱在后头倒吸一口凉气。
李凡指尖一松,药包落回柜台。
青布鞋底碾着,地上的药渣转了方向。
走出十步远。
铁柱憋得满脸通红。
“李哥这价也太贵了!”
肖三郎突然猛扯,铁柱的衣袖。
他心里明白,李凡这是要杀价,等着对方上钩呢!
不出李凡所料。
赵氏追来得比预想中还急,她拦在前头喘地,像破风箱。
“小哥留步!价钱...好商量!”
“三折。”
李凡的还价,干脆得像刀切豆腐。
赵氏脸上的褶子,突然绷紧,蜡黄的面皮透出股死灰!
“小哥说笑了,这价连本钱都不够!”
李凡靴尖刚转向,赵氏带着药味的爪子,就钩住了他的袖口!
赵氏咬牙,道:“成!都依您!”
重回摊前。
李凡的手指划过药柜:“这些,全要。”
“全...全要?”
咣当!
赵氏手里的药秤,砸在案板上。
四个棍夫,不约而同上前半步,棍棒阴影投在药柜上。
“五斤细盐来交换。”
李凡掀开背篓。
赵氏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雪白的盐粒,从指缝漏下。
咕咚!
她喉咙里发出,饿狼般的吞咽声。
交易完成的非常顺利。
走出集市。
肖三郎突然拽住李凡。
“李哥!”
他指甲掐进掌心,指向某个肉摊。
那钩子上晃荡的头颅,赫然是李昭媳妇。
李凡盯着那颗头颅,指甲掐进掌心。
却想起这妇人,当年往婉娘身上泼粪的模样。
那头颅右耳,还戴着熟悉的铜环,正是当年李氏,抢走婉娘的那只!
这妇人本该跟着李昭,和李老太待在青林村队伍里。
怎会沦落成“菜人“?八成是被流民掳来的。
不过,这又与他何干?
从前的李氏,就没少欺辱苏婉,和三个女人。
那些污言秽语、造谣中伤,哪一桩不值得她今日下场?
少了这祸害,队伍里反倒能清净些。
铁柱突然挠头道。
“我瞧见李昭推着板车往这边来过,该不会是在找媳妇吧!”
这憨直汉子说话,向来不过脑子。
李凡和肖三郎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铁柱兄弟。”
肖三郎意味深长地,拍他肩膀。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是李昭亲手把媳妇送来,当菜人的?”
“哪能啊!”
铁柱瞪圆了眼,“逃荒路上卖发妻,畜生都干不出这事!”
哼!
肖三郎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事实明摆着。
这李昭那畜生,为了口吃的,连结发妻子都能卖。
李凡眼皮一垂,阴影里那点光,冷得像是磨过的镰刀!
先前还是小瞧了,这禽兽的狠毒。
他攥紧腰间柴刀。
为了婉娘和孩子们,今日必让李昭血债血偿。
先前顾忌村规才留他狗命,如今到不必了!
“走。”
李凡转身。
青鸾已无声贴近他后背。
铁柱二人忙跟上,四人身影,很快没入嘈杂人群。
庙市东头的赌坊,有些乌烟瘴气。
李昭不甘心,又重回赌坊。
只是这次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初时连赢三十斤粟米的狂喜,早化为冷汗。
庄家先让他尝够甜头,转眼就叫他输得精光,还倒欠五十斤!
他哆嗦着抓住庄家衣袖。
“再、再借我点!翻本就还!”
庄家甩开他,像抖落一只臭虫。
“拿什么抵债?”
李昭闻言呆若木鸡。
庄家突然俯身阴笑。
“你家里还有老娘和孩子吧?”
李昭浑身一颤。
可想到那些赌债。
他竟鬼使神差地交出了信物!
“痛快!”
庄家掂着玉佩一挥手,几个棍夫立即隐入人群。
新借的赌资,很快又输个精光。
哈哈!
庄家狞笑着叫人,把他给我帮了。
李昭吓得撒腿就跑。
突然瞥见人群里的李凡,惊慌大叫。
“李凡!救...唔!”
麻绳勒进嘴里。
咔!
麻绳深深勒进李昭喉头。
赌坊檐角滴下的血水,在晒得发白的青砖上印出蛇形痕迹。
李凡眯起眼睛,看向赌坊的方向。
五十步外,赌坊门口。
李昭被牛筋绳捆成粽子。
两个满脸横肉的棍夫,用刀背拍打他的脸颊。
赌坊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
照的那身绸缎衣裳上的血渍,像泼墨似的。
“那不是李昭吗?”
铁柱开口说道。
肖三郎立马拽住铁柱制止。
李凡嘴角扯出个笑纹,靴尖碾碎的上半块青砖。
从李氏被卖后,他就知道李昭已经没救了。
只是没想到。
赌坊的贺阎罗动作这么快。
门前的灯笼上“欠债还肉“四个大字,还在往下滴漆呢。
“救...救命啊!”
李昭突然杀猪似的嚎起来。
噗!
被塞着麻核的嘴,喷出血沫子。
“那是我亲侄儿!他腰间藏着一把强弩!“
吱呀!
赌坊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
贺阎罗探出半张,布满刀疤的脸。
李凡按住腰间牛皮囊。
那里头是系统签到,获得的掌心雷。
青鸾的刀已经出鞘三寸,刀刃映出她冷得像井水的眼睛。
“这位公子。”
贺阎罗踩着楼梯下来,不时发出咯吱的声音。
腰间的金算盘叮当乱响。
“你家二叔欠我八十两雪花银,要不你就替他还了吧!”
李凡突然扑到李昭跟前。
颤抖的手虚抚着那些伤口。
“二叔!他们怎敢这么对你!”
说话的同时,用力掐住他肩上刀伤,凑在耳边轻声道。
“你可想过会有今天?”李昭瞳孔猛地收缩。
贺阎罗的铁算盘,已经抵住李凡后心。
“要么还钱,要么留件东西。”
“我还!我还三成!”
李凡转身后,眼眶立马通红,声音却稳得像块青石。
铁柱差点咬到舌头。
他记得,今早清点银钱时,明明带着足百两的银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