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轩的耳膜被尖锐的嗡鸣声刺穿,视网膜上残留着三百个培养舱的幽蓝残影。
当他踉跄跄地抓住孤儿院斑驳的铁门时,手掌心的锈迹正被秋日的阳光晒得发烫。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程诗瑶发来的定位共享显示他们只离开了十五分钟。
“叶总!”财务总监的声音在电话里盖过了杂音,“周记者正在直播说我们捐赠的儿童羽绒服单价虚报了三倍……”
程诗瑶已经提着裙摆跨过了积水坑,黑色高跟鞋踩碎了倒映着蓝天白云的虚假镜像。
她后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三分钟前,当叶云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跌进时空乱流时,她分明看到对方瞳孔深处闪过星海集团的金属穹顶。
“让开!”叶云轩撞开了举着自拍杆的网红,西装后摆沾着不知来自哪个时空的冰渣。
他的视网膜上还重叠着两幅画面:眼前举着话筒的周记者,和2077年实验室里那个戴着银框眼镜调试培养液的科学家,两张脸在阳光下诡异重合。
周记者正把话筒怼到满脸通红的义工脸上:“请问您知道这批羽绒服的采购回扣……”
“每件羽绒服都有溯源码。”程诗瑶夺过备用话筒的力气让周记者的指节都变白了,“扫描这个二维码,可以直接跳转到海关清关记录。”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报关单号,某条记录突然闪烁起红光——这是她在时空漩涡里看到的未来画面修正后的结果。
围观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扫码声。
叶云轩盯着周记者领口若隐若现的星海集团工牌挂绳,突然伸手扯开了对方西装的纽扣。
银色挂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刻着“Nx - 2077”的编号让程诗瑶倒吸一口凉气。
“各位不如查一查周记者上周的银行流水。”叶云轩把挂坠甩到直播镜头前,天眼捕捉到对方瞳孔收缩时泄露的恐惧,“或者问问星海集团,为什么要给慈善活动准备三百套……”他突然住口,喉咙里泛起培养舱营养液的苦涩味道。
程诗瑶的平板上跳出实时弹幕:【卧槽,有人扒出收款方是星海子公司!】【运输车GpS显示去过城西仓库!】她用余光瞥见吴院长正攥着皱巴巴的感谢信从楼梯间跑过来,老人胸前的党徽在镜头反光里亮得惊人。
“叶先生!”周记者突然撕破了伪装的文质彬彬,染着冰渣的袖口露出了机械表盘,“你以为揭穿今天的事就能……”
尖锐的刹车声淹没了他的威胁。
三辆印着食品药品监管局标志的公务车撞开人群,为首的男人举起证件时,叶云轩注意到他锁骨处有和培养舱相同的条形码刺青。
程诗瑶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在2077年的记忆碎片里,这种刺青属于基因编辑人特勤部队——而此刻本该在二十年后出现的符号,正在秋日的阳光下渗出淡蓝色荧光。
吴院长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抓住直播镜头,党徽在摇晃的镜头里折射出细碎金光。
“上个月暴雨冲垮食堂屋顶,”老人指着围墙外还挂着水渍的泡桐树,“是叶先生连夜送来三十顶军用帐篷!”
围观人群里穿环卫马甲的大婶突然挤到前排:“我说怎么上礼拜看到程小姐亲自押车送绘本!”她掏出屏幕裂开的手机,照片里程诗瑶正踮脚擦掉图书角标牌上的雨渍,马尾辫梢还粘着枯叶。
周记者后退时踩到自己的鳄鱼皮公文包,金属搭扣弹开的瞬间,几张印着星海集团标志的合同纸飘了出来。
叶云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天眼自动聚焦在“基因改良样本运输”的条款上,视网膜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各位!”程诗瑶突然提高声调,指尖划过平板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现在登录市慈善总会官网,能看到我们所有物资的物流信息——”她故意停顿两秒,直到某个戴鸭舌帽的青年突然惊呼:“刷新出来了!带公章的电子凭证!”
人群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般松动,举着自拍杆的主播们却突然集体转向。
叶云轩敏锐地注意到,三个不同平台的主播耳后都贴着相同的透明电极片——那是2077年网络水军标配的脑波增强器。
“叶总!”助理小跑着递来震动的手机,锁屏显示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微博热搜第五......”程诗瑶偏头瞥见屏幕截图,某大V贴出的仓库照片里,成堆的羽绒服包装袋上赫然印着星海集团的三角标识。
叶云轩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咽下时空乱流残留的金属腥气。
他弯腰捡起周记者遗落的钢笔,笔帽旋开的刹那,微型投影仪在空中投射出三维地图——红点正在城郊某处规律闪烁。
“吴院长,”程诗瑶突然握住老人布满茧子的手,指腹擦过对方虎口处的陈年烫伤,“能带我们去看看新到的绘本吗?”她睫毛轻颤,这个伤疤在2077年的基因档案库标记为“幼年热油溅伤”,此刻却在真实地硌着她的掌心。
公务车顶的蓝光仍在旋转,为首的特勤人员突然按住耳麦。
叶云轩看到对方颈侧条形码渗出诡异的蓝光,像极了培养舱里那些胚胎连接着的营养管颜色。
秋风卷着枯叶擦过他的西装裤脚,一片银杏叶恰好卡进鳄鱼皮公文包的缝隙。
“仓库监控十分钟前断了。”程诗瑶借着帮老人整理感谢信的机会,将唇膏形状的信号屏蔽器塞进对方口袋。
她后颈突然掠过熟悉的刺痛,这是穿越后遗症发作的前兆——上次出现时,她预见了跨海大桥的坍塌事故。
叶云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天眼不受控地穿透水泥地面。
地下三米处,某种类似神经网络的菌丝状物体正在缓慢蠕动,这些本该在二十二世纪才出现的生物电缆,此刻正朝着孤儿院配电室延伸。
“走吧。”他攥紧程诗瑶的手腕,指腹下的脉搏快得不正常。
公务车引擎突然同时轰鸣,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子。
当最后一片羽毛飘落在周记者遗留的咖啡杯沿时,程诗瑶的高跟鞋正碾过仓库区监控探头的碎片。
他们身后,吴院长攥着突然黑屏的手机,老花镜片上倒映着数十个突然熄灭的直播间。
老人胸前的党徽微微发烫,像块被体温焐热的怀表,指针正指向风暴来临前的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