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少女垂眸看着直挺挺跪在自己身前依旧很耐心给自己系着鞋带上蝴蝶结的男人。
手指修长而灵活。
指腹无意间擦过少女裸露的脚踝。
顺带着扬起了头。
明明是下位者的姿态。
目光中却没有一点身为卑微之人的自觉。
反倒是带着几分探究的质问。
听着温柒柒只开了一个口。
他便将少女的脚踝向自己的方向挪移了一分：“你准备说，你没有说谎么？”
虽然没有像沈封宴那样科学性地钻研过微表情这种东西。
沈辞却很善于捕捉温柒柒的神态。
紧张的。
喜悦的。
兴奋的。
享受的。
想要隐藏的。
他都很清楚。
顺着他的话，少女勾起一抹笑，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撑在沙发上，故作慵懒惬意：
“是啊。”
她一字一顿强调：
“我，没有说谎。”
“我就是要自己出去转转，不可以么？”
身前的男人动作顿了一下。
连带着那双已经系好了的鞋子也被他强硬地握在手里，没有松手。
他是这样回答的：
“没有什么不可以。”
有几分病弱苍白破碎感的眉眼低垂着，声音却中气得很：
“只是现在太晚了，你自己出门，我会担心。”
温柒柒还没回答，身体就被男人猛地拉下。
小腿不得已支起。
踩在他腿上的鞋子也不得已用了些力气寻找着力点。
可能是有点疼的。
毕竟这鞋子还是有鞋跟的。
再加上沈辞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的。
他说既然不安全，就不要出门了。
说外面有太多不轨的人，我又在生病，出门实在是不太方便。
鞋子却没有摘下。
反倒是在他手指的顺过间鞋尖绷紧了几分。
“柒柒。”
“听话。”
如同恶魔低语般。
沈辞忽然靠近的体温紧贴在小腿上，眉眼依旧低垂着，视线不知是在那双他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高跟鞋上，还是在少女玲珑的踝骨上：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会找人带回来。”
“所以今晚。”
“也留在我身边。”
沈辞抬眸。
却没有问他惯常询问的那句“好不好”。
只是目光灼灼。
上挑的眼尾顺着灯光晃着些细碎如金的光。
夺目又吸睛。
他像是已经不发烧了。
身体的力量也尽数回归了全位。
以至于温柒柒踹他第一脚的时候根本没有把男人踹开。
反倒是脚腕被他抓得更深了些。
没有责备。
只有轻轻抬眼扫了一下过来：
“我知道你会闹小脾气。”
很平淡的语气。
“也知道，这样把你留下来，你会不高兴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
放你离开的话.......
我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么？
错已经错了。
趁着这个时间。
多错一点。
也好过。
再无机会。
“所以......”
男人一只手还是死死压着少女的脚踝。
另一只手缓缓上抬。
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眼镜的边框，一寸一寸，以一种近乎缓慢的速度将银质眼镜摘下。
那双藏在镜片后刚刚还能保持深邃而清冷的眼眸彻底燥乱。
仿若幽潭，燃着名为“不知罪”的暗火。
镜框被他随手丢在身后的茶几上。
清脆的声响后，他迎上少女已经被他拉近后抬起的眸子。
薄唇轻启，声音清清淡淡，气息却是停留在少女被他轻微向上撩起的裙摆上：
“我可以任你处置。”
布料挡不住温热的引诱。
那双眸子坦诚，以至于温柒柒能从他的眸底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为我的私心，也为刚才的事。”
明明是垂眸，少女却莫名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感自他身上蔓延开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可以清楚......”
他缓缓站起身向下压靠过来，温热的大手也从上移按在了少女旁侧的沙发垫上。
极具侵略性的姿势伴随着克制的声音：
“柒柒，让我放弃对你的感情......”
“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在我们没说清楚之前就放你去见其他人。”
—
人们常说——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用在这一刻，似乎是恰到好处。
沈辞那张俊逸出尘克制有礼却又遮挡不住眼眸深处燃着情潮的脸几乎已经贴近了少女。
他的目光从她的唇线上滑过，不超过一秒，喉结却已经不争气地轻滚了下。
薄唇轻轻张开，他抬眼对上少女的眸子。
而少女也在同样回望着他。
那样的目光复杂深邃，以至于他在片刻之间很难分辨出对方在想什么。
陌生又紧张的情绪像潮水般悄然涌上心头，彭拜汹涌。
心声在这一刻也像是完全失了灵一般。
整个世界都沉寂无声。
只回荡着......
他小心翼翼意欲隐藏的吞咽声以及逐渐强盛的心跳声。
“......任我处置？”
轻柔甜腻的嗓音如同一道世间最柔软也最残忍的鞭梢，直击沈辞的神经。
没等他做出回应，少女向后微微仰起头。
雪白的脖颈跃然于男人的视线。
还有她舔了舔唇角的舌尖。
意志被拉扯得险些又要失了分寸。
随后，沈辞就明显感觉到贴在自己腰间的鞋尖悄无声息地动了动。
似是无意识地滑过不平整的布料。
却轻而易举挑逗起最原始的燥热。
那双清醒又灵动的眸子闪着让沈辞心甘情愿沉沦的光，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眸光彻底暗了下去，就在他倾身靠近准备用行动回应她的问答时，少女又开了口。
粉嫩的唇角几乎是要贴上男人的薄唇，却又精准掌握着两人之间那一道清晰的界限，呼出的气息中带着一丝专属于少女的甜香，一瞬间模糊了沈辞的全部感官：
“那现在，我需要你退回去。”
她说出来的话却又戏耍般将那炽热浓稠而醉人不自醒的情愫湮灭。
男人只是凝眸望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少女正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慵懒地伸出，上前。
顺势攀上，轻轻拽起他的领带。
明明没太用力，但还是扯乱了。
乱了衣饰，乱了阵脚，乱了心。
“不听我的么？”
对上的眸子清冷而不容反驳，沈辞挑了挑眉。
双手收回，他乖乖听话地向后缓缓退去。
目光却是始终锁在少女的身上，一刻也没有分开。
双膝再次跪下去。
身子也挺立得笔直。
少女的小腿也重回自由。
她却没着急坐直身体。
依旧是那样平淡的目光。
黑色尖锐的高跟鞋鞋尖向前挑起。
从沈辞胸前上划而过。
点在他的下巴上。
上挑。
“你想过后果么，沈辞。”
跪在身前的男人不动神色地观察着少女的表情，两只手试探着从背在身后向前移动了些许，手掌缓缓按在膝盖上，不答反问：
“我的后果，还是我们的后果？”
对于他的悄悄移动，少女并不在意，幽幽回答着他的话：
“你知道我的意思，没必要和我打哑谜。”
有了前一次的试探，他这次手臂直接上抬，指腹按在鞋后跟的皮革上，托起。
以至于鞋尖应激般地又上挑了些许。
男人也被迫将头抬得更高了些。
被他亲手捧起的高位者与诡计多端不知是沉沦还是清醒地被她引入深渊的卑微者隔着暖黄暧昧的灯光对望。
男人声音嘶哑，一字一顿：
“柒柒，你想要的答案，只有你能决定。”
“只有我能决定么？”
少女玩味地重复了他的话。
沈辞被她眼中忽然而起的笑意勾得移不开眼。
随后就见少女垂了眸，低念：
“哪怕我的决定是对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
沈辞沉默了一下。
“在我的目的达到之前，我不会给你任何身份，也不会和你维持你想要的关系，对你和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特殊。”
“而且还需要你同我一样隐藏好刚才的意外。”
“换句话说，就是你这两天和我说过的话我们都需要忘记，避而不提。”
“我们还是兄妹。”
她挑了挑眉：“这样，你也能接受？”
沈辞没有躲闪目光。
身份，关系，特殊，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有那六个人存在，这三个词汇有了具体的人名代替才会变得麻烦。
重要的只有......
她不排斥。
正当他想回答的时候，温柒柒的手机忽地响了。
—
沈辞瞥到了。
来电显示上是四个字——
“封宴哥哥”。
沈家老五，沈封宴。
他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沈辞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但同样也没有让路。
依旧维持着现有的姿势，默然着注视着少女。
温柒柒尽可能让声音平稳一些。
电话另一端的沈封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交代着自己的行程，说自己回来的飞机提前着陆了，已经出了机场。
“柒柒，没来得及过来吗？”
“嗯......”
温柒柒今晚想要出门，的确目的不是想要自己去转转。
而是去接回来的沈封宴。
下午沈封宴上飞机前特意给她打了电话。
在他很直白地表明自己很想下了飞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后，温柒柒就答应了沈封宴去接机的请求。
只是人还没能走出去呢，就被沈辞拦下了。
本来根据沈封宴提供的时间，温柒柒还有半个多小时的空余时间和沈辞周旋。
但没想到......
他提前到了。
有点难办。
是在沈辞面前承认自己刚才说谎了然后速飞去接沈封宴，还是该跟沈封宴扯个慌爽个约呢？
电光火石之间，温柒柒打算将计就计！
沈辞指腹还停留在少女的鞋跟后，就见少女双眸一亮，坐起身来，神采奕奕：“五哥你现在回来啦，我马上去接你！”
【这个回答完美！】
【既不会让四哥知道我说谎是为了去接五哥而误会】
【也不会因为要摆平和我越矩的四哥而爽约和五哥的约定】
【简直......】
【天衣无缝！】
沉默在电话内外两个男人之间默契地蔓延了一瞬。
温柒柒察觉到电话里的人没有说话，故意cue他：
“五哥你在哪里呢，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
“.......”
少女本来是打算趁机连沈辞的回答都逃开，直接抽回鞋子就窜门而出的。
但眼前的男人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
反倒是更用力地顺着她的小腿拽了一下。
“嗯！”
导致原本还在坐直的少女一下子就滑到了沙发垫边缘。
正正好好双腿之间卡在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间。
阴沉的气势犹如骤雨将倾般笼罩而压下。
“唔——”
温柒柒只来得及溢出一声语气词的唇猛地被炙热的气息覆上。
手指间的手机也被抽走。
蛮横燥热的吻没有持续很久。
掌心的滚烫继续拦截了少女将道出口解释的话语。
男人半清冷半低喘的嗓音替代了少女的呼吸，缓缓落进沈封宴的耳朵里：
“听到了么？”
沈封宴已经坐在了驾驶位，道路间的路灯照不进他漆黑的眸中，温润的声音沉得像是一潭死水，呼吸也沉重了几分：“听到什么。”
“她现在不方便接你。”
电话被断然挂断。
就算刚才少女那声低呼太过于隐蔽。
沈封宴也分得清那是什么样的声音。
向来维持着笑面的狐狸眉头紧锁着。
习惯掌控局面的他有几分急躁，指尖始终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方向盘。
是什么激得他们都破了规定？
是沈妄的那张照片？
还是其他的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难道说沈允除了沈沐泽说得向温柒柒讨了一个拥抱之外......还做了其他的什么？
想不通。
沈封宴只能加快了油门。
直奔沈辞的住处。
而此刻的沈辞正伏在温柒柒的耳边。
覆在少女唇上的掌心还没有撤离开。
他在她耳边喘息声太重，又似乎是故意停留在她敏感的位置。
他说：
“你说的条件，我都能接受。”
“没有名分，没有关系确定，没有特殊对待，我都可以。”
“要我隐瞒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也可以。”
“但是，柒柒......”
“要隐瞒的秘密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多个，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