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努力聚焦视线,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你想见我,我就连夜赶回来了。”
谢宴生手搭上她肩头,止住她起身的动作。
沈愿确实也提不起劲,依言躺回床上,却偏头看着他。
窗外暴雨拍打着玻璃,谢宴生坐在床沿,身上裹着被雨夜浸透的凉气。闪电划破黑暗的一瞬,沈愿看见了他脸上连夜奔波的疲惫,惊雷乍响,又把她高筑的心防劈开一道裂缝。
谢宴生温柔拨开她鬓边碎发,轻声哄着,“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你也早点休息。”
谢宴生嗯了声。
替她捂好蚕丝薄被,俯身在她鼻尖落下安抚的亲吻,起身走出卧室。
沈愿实在困极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直到熟悉的冷香调钻入鼻息,男性健硕滚烫的身躯贴紧她,她昏昏沉沉却睁不开眼。
次日清早,沈愿醒来整个人都被谢宴生以半抱的姿势圈在怀中。
结婚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离开。
沈愿不想吵醒谢宴生,毕竟他去外地出差行程本就紧张,暴雨夜赶回来,也需要补觉。
于是轻轻往外挪想去上洗手间,又发现左手被他十指相扣紧握着,她小心翼翼想抽出手,男人似有所感收紧力道抓得更牢。
她只能忍着。
但实在很急。
于是一根一根去抠他手指,好不容易成功脱开,抬头撞进一双半睁半阖的眸子。
谢宴生不知何时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去哪里?”
刚醒的嗓音慵懒沙哑的撩人。
沈愿,“上洗手间。”
谢宴生许是睡昏沉了,“要我陪你一起吗?”
沈愿,“大可不必。”
谢宴生力道不轻不重拍了下她后腰,“去吧。”
沈愿翻身下床,趿鞋到公卫去洗簌,用冷水反复洗了好几次脸,以此浇醒还在睡懒觉的脑细胞。
她必须以最清醒理智的状态与谢宴生谈话。
好在感冒症状已经缓解。
重回卧室时,谢宴生正双手叉腰站在主卧衣帽间用眼神选衣服,见她回来,朝她招手,“进来帮我看看今天穿什么。”
沈愿走进去,与他并排站立。
谢宴生的衣柜全是商务正装,除开仅有的深蓝色,其余全是黑的灰的黑灰的,裤子一排黑到底。
她如实说,“选不出来。”
谢宴生皱眉,“你嫌我衣品不好?”
“是穿什么都好看。”沈愿取下最近位置的深灰丝绸衬衫,“这件吧。”
今天周三,谢宴生要上班。
她想快点进入谈话环节,怕他中途因工作或其他事离开。
谢宴生笑着接过,随后解开浴袍脱下。宽直的肩,紧窄的腰,胸肌轮廓流畅,腹肌分块明显,人鱼线往下延伸成倒V状……
189的身高配着这样的身材,充满力量感却不魁梧壮硕。
沈愿看的面红心跳,随便取了一条西裤塞给他,“你先换,我在外面等你。”
“去哪里?”谢宴生擒住她手腕。
沈愿,“我去喝口水。”
谢宴生,“看上火了?”
沈愿白了他一眼,“别忘了我们还有事要谈。”
谢宴生笑意微凝,松开手,默望着沈愿离开的背影。
他穿上衬衫,摸出手机拨通张特助电话,“房间布置好了吗?”
“谢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张特助说。
谢宴生抬眼,视线正对上穿衣镜中的自己。
“好。”
……
沈愿在客厅等了十分钟,看着墙上挂钟时针即将指向8点,她按捺不住,起身去催促谢宴生,谢宴生自己倒是开门走出来。
他穿着整齐,头发微微打理过,沈愿却无心欣赏,只问他,“可以了吗?”
谢宴生说,“去书房吧。”
沈愿嗯了声,叮嘱正一脸懵的张嫂,“我们有点事情要谈,麻烦张嫂暂时不要进书房。”
张嫂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好好好,你们慢慢聊,不着急,要聊开心哈,我去楼下买点菜。”
张嫂麻溜到杂物间拎着买菜车出门。
沈愿紧随谢宴生进了书房,并反锁了门,两人各坐书桌两侧,四目相对,室内气氛僵凝。
事情摆上台面,沈愿不想拐弯抹角,只在开始之前盯紧谢宴生双眸郑重说,“这件事,我只与你谈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不要骗我,可以吗?”
谢宴生坦然回应她的认真,“只要你愿意相信。”
沈愿迟疑了下。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办公室里地球仪上的坐标,是你标注的?”
“你发现了?”谢宴生又故作了然,“司机说你昨天去了警局,也是为了这件事?”
沈愿垂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攥紧,“什么时候标注的?”
“张阿婆出院那天。”谢宴生眸色渐沉,“你不愿跟我回去,我就回了公司,无意中将你父亲日记末页上的数字与地球仪上的坐标联系到一起。
加上你父亲日记本里曾提到过,你母亲常在东南亚地区活动,而东南亚地带坐标与之相符的,只有缅甸八莫。”
沈愿蹙眉,“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
谢宴生,“怕你担心,加上商会活动在即,就将事情瞒了下来,暗中派人去当地调查情况,一直到你失踪第二个星期才得到结果。
想来你从涂警官处得到的结果,和我调查到的信息是一样的。
2017年9月,八莫某私营医院,一个名叫辛晓的华籍女医生救了一位被绑架的青年男子。在逃亡过程中,两人一起坠入伊洛瓦底江,后来生死不明,消息全无……我派去的人对方打探过,他们存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沈愿眸光微颤,又垂眼掩住溢出的悲痛,“那龚德呢?他账上多出的200万是不是你给的?”
谢宴生默认。
沈愿,“为什么?”
谢宴生,“你去看守所找龚德了解dNA来源时,他提出要200万名誉损失费才答应重新编辑dNA数据,我们当时同意了。后来律师和他交涉,龚德坚持要先付款。为了能让事情进展顺利,就把钱给了他。”
沈愿,“龚德出国跟你有关吗?”
谢宴生否认。
答案真假参半,逻辑自洽的同时将重心轻飘飘转移。
“贩卖基因数据是违法行为,甚至背后还有更可怕、更残酷的黑暗面。而参与交易的人非富即贵,此事一旦曝光出来,刑事责任对龚德来讲只是最轻的处罚,那些与之有利益往来的人手段只会更残忍。拿200万出国躲风头,也在情理之中。”
沈愿想到事件中被绑架差点进行活体移植的青年,应该就是受害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