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砺坐在桌前，指尖沿着地图上的折痕缓缓滑动。他的目光落在几个红圈标记上，尤其是靠近75号高速南段的一处，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旁写着“失联前最后无线通讯”六个小字。
王沐晴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便签纸，正在快速记录观察要点。“这里、这里，还有这个位置——都是他们提到的路线节点。”她语气冷静，却透出一丝不安。
“你觉得这些标记真实？”张砺问。
“有逻辑。”王沐晴点头，“沿线避难点分布跟我们之前在广播中听到的信息吻合。而且……图钉是标准军用符号。”
张砺低声嗯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他们自己绘制的本地路线图，与那份地图进行比对。他将两张图对齐摊开，皱着眉慢慢对照。
“他们没来过这一带太久。”他指着一处空白点道，“这片森林旁边其实有一处被我们排查过的小型储水站，但他们图上没有标出。”
“也可能是故意留空。”王沐晴低声说，“就像他们到现在都没说他们那名医生叫什么。”
张砺沉默片刻，将两张地图合上。“该问的还得问。”他抬起头，“不然这就只是情报战的一张纸。”
他走向窗边，再次拿起对讲机。
“你们说你们来自南边。那这份地图，是你们自己画的，还是别人交给你们的？”
对讲机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回应：“我们在75号高速南段，一处加油站后面的配电室里找到的。不是我们画的，但我们觉得有用。”
“还有更多这种图吗？”
“那是唯一的一份。”对方语气中多了一丝防备。
张砺眯起眼：“你们在地图上标记过的区域，哪几个你们亲眼确认沦陷了？”
这一次，沉默更久。
“红圈A4、c2、E5……我们进去过。都空了。”
张砺看着王沐晴，“那是西南侧三个中型避难点。”
她轻声应了句：“全部失联。”
张砺叹了口气，将地图推回桌面中央，视线短暂停留在那些已沦陷区域的红圈上。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这几个点从地图上已经可以划掉。”他伸手拿起笔，在自家地图上打上斜杠，“这些南段的避难点已经不能指望了。”
王沐晴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在笔记上写下：“南段避难点沦陷——进一步佐证北上是唯一可行方向。”
张砺放下笔：“我们得搞清楚这份地图的来源。不管他们是不是无意得到的，这份图已经不是普通路人该有的水平。”
“我们要不要测试一下他们的反应？”王沐晴问。
张砺看着她，“你是说，问他们地图上不存在的点？”
她点头：“比如我们标注的那处‘空壳工厂’。如果他们说知道……那就说明他们在撒谎。”
张砺没有犹豫，立即拿起对讲机。
“你们手里的地图上，有没有标记一处位于树林和铁路之间的小型加工厂？就是地图西北角，坐标b3附近。”
对讲机那头传来几秒静默，然后一阵翻纸的窸窣声。
“b3……我们图上没有这个点。你说的是个加工厂？我们路过那片区域，但没见到什么像样的建筑。”
张砺与王沐晴对视一眼。
王沐晴低声道：“回应得很谨慎，像是真不知道。”
张砺轻轻点头，“可能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他又低声补了一句，“或者演技很好。”
但无论如何，至少这个试探没有露出破绽。
“我们用无人机先飞一轮。”他收起地图，声音缓缓而坚定，“情报再多，不如自己看见。”
王沐晴点头，已经在终端上调出无人机飞行系统。她输入路线坐标，将飞行路径重点设在A4、c2和E5三处红圈标记之间，并加上广域扫描模式。
“电池状态良好，信号通畅。五分钟后起飞。”她简短地汇报。
张砺站起身，“我去准备备用电池组和观测记录板。”
窗外阳光渐亮，投射在桌面交叠的两张地图上。
今天，他们要让无人机代替双眼，先一步穿越废墟，去确认那些口中的废点……到底是真是假。
五分钟后，无人机从二楼窗台缓缓升空，螺旋桨的低鸣在清晨空气中划出一道隐约的轨迹。
王沐晴操控着飞行方向，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废弃的街道蜿蜒通向远处，杂草从裂缝中疯长出来，几辆翻覆的车辆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像被时光遗忘的证据。
无人机穿越第一处红圈区域——A4。那是一栋大型社区教堂，外围围栏已倒塌，停车场上空无一人。
镜头缓缓俯冲，传感器数据显示：热源为零，金属门口有撬痕，数扇彩色玻璃窗破碎，内部一片漆黑。
王沐晴低声：“这点他们没说错。”
张砺在旁记录：“标记，实地沦陷。继续。”
无人机继续向西北飞行，进入第二个标记区域——c2。
那里曾是一处超市与小型商业广场，外围围栏依旧存在，但大门敞开，停车场上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似乎经历过火灾。
镜头缓缓推进，超市屋顶有明显坍塌痕迹，几只乌鸦在电线上歇脚，偶尔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
传感器依旧未捕捉到热源。
“画面锁定，广角拍两张。”王沐晴指尖在界面上滑动，“系统确认无生物热反应。”
张砺望着屏幕，低声说：“这一带要是还有人，早该清出来了。”
无人机加速转向最后一个点——E5。
飞行途中信号短暂波动，但很快恢复。E5区域是一处老旧加油站与简易仓储区，外部布满涂鸦，铁皮屋顶上生满锈斑。
当镜头飞临上空时，王沐晴忽然眉头一紧：“等一下……屋后那是什么？”
画面中，仓库后侧，一块平整的土地上，隐约可见几个排列整齐的土包，还有一个临时搭建的遮雨棚。
张砺立刻反应过来，“放大，看遮棚下。”
镜头拉近，遮棚下方摆着几只大塑料桶和几口金属箱，旁边还搭着一根晾衣绳，挂着几块已经风干的布条和衣物残片。
“这不像是掩埋现场。”王沐晴低声道，“更像是……有人暂时住过。”
张砺眯起眼：“你看地面边缘，那些草被踩出路径了。”
王沐晴迅速操作，“我切红外。”
画面一变，几个微弱的热源痕迹还在地面上残留着，虽然已经非常淡了。
“不到六小时。”她肯定地说。
张砺轻声道：“他们说这些地方都空了……可这片区域，刚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