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总，布偶猫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我接过助理小周递来的平板，扫了眼数据：\"维生素d偏低，建议补充鱼肝油。主人是那个网红对吧？记得用金色包装盒。\"
开业半年的\"萌宠乐园\"早已不是当初设想的小诊所。王董追加投资后，这里变成了三层楼的宠物综合体——一楼美容SpA，二楼诊疗中心，三楼是会员制的高级寄养所。
玻璃门外，几个举着相机的女孩正在偷拍。自从某明星在微博晒出爱犬在我们这做针灸的照片后，这里就成了网红打卡点。
\"欢总，\"前台小林探头进来，\"方女士的约克夏到了，指定要您亲自护理。\"
我看了眼预约表——方晴，新晋VIp客户，过去两周来了四次。第一次是给狗做体检，后来却总找各种理由约我聊天。
美容室里，一只扎着小辫的约克夏冲我狂吠。它的主人坐在等候区，一袭墨绿色旗袍，正优雅地翻着杂志。
\"方女士。\"我点头致意，\"小雪今天做全套护理？\"
\"叫我晴姐就好。\"她微笑时眼尾泛起细纹，\"其实主要是想请教你关于宠物营养的事。\"
我戴上手套开始检查犬齿，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侧脸。这种注视我很熟悉——自从上了那档宠物科普节目，不少富婆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新款包包。
\"小雪牙结石有点严重。\"我转移话题，\"建议每周用专用牙刷...\"
\"欢喜，\"她突然打断我，\"你是哪年来A市的？\"
我手一抖，镊子差点掉地上：\"大概...十年前？\"
\"之前呢？在阳光福利院长大？\"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聊天气，却让我后背发凉。
我缓缓抬头：\"您调查我？\"
\"别紧张。\"她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信封，\"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赤裸上身站在金属台上，胸口贴着电极片。虽然面容模糊，但那对招风耳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
\"1999年，'启明计划'实验组。\"方晴压低声音，\"你根本不是普通孤儿，欢喜。\"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正要追问，手机突然响起。是林萱的专属铃声——我们已三天没联系了，她正在新加坡谈并购案。
\"抱歉。\"我摘下手套，\"重要电话。\"
走廊上，林萱的声音透着疲惫：\"我今晚的航班回来。\"
\"几点？我去接...\"
\"不用。\"她打断我，\"董事会刚通过决议，调我去伦敦分部。\"
我握紧手机：\"多久？\"
\"至少两年。\"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明晚家庭聚餐，我爸让你务必到场。\"
通话在一句简短的\"忙完联系\"后结束。我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胃里像塞了块冰。这半年来，这样的对话越来越频繁。
回到美容室，方晴正在给小雪系丝巾：\"女朋友？\"
\"未婚妻。\"我强调。
\"真遗憾。\"她递来一张烫金名片，\"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值得更大的舞台。\"
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电话，背面用英文印着\"Genewell生物科技·亚太区总裁\"。
当晚十点，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公寓漆黑冷清，球球饿得把狗粮袋都咬破了。我瘫在沙发上翻看与林萱的聊天记录——最近一个月全是\"在开会\"、\"晚点回\"、\"你先睡\"。
手机震动，是王董的微信：「小欢，明天带萱萱来高尔夫俱乐部，介绍几个投资人给你认识」
我正想回复，浴室突然传来水声。推开门，林萱裹着浴巾正在卸妆，洗手台上散落着几个药瓶。
\"回来了？\"我靠在门框上。
她明显吓了一跳，迅速把药瓶扫进抽屉：\"嗯，航班提前了。\"
\"那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很忙吗？\"她语气带刺，\"现在全城名媛的宠物都等着欢总临幸呢。\"
我抓起一个滚到角落的药瓶：\"氟西汀？你什么时候开始吃抗抑郁药？\"
林萱夺过药瓶：\"别大惊小怪，现在华尔街精英谁不吃点药？\"
\"我们得谈谈。\"我拉住她手腕，\"这半年来你...\"
\"没什么好谈的！\"她突然爆发，\"你以为就你压力大？知道我要管多少人的饭碗吗？伦敦那边市场萎缩，董事会还要求年增长20%！\"
水珠从她发梢滴落，在锁骨汇成小洼。我这才发现她瘦得惊人，脊椎骨节节分明。
\"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她冷笑，\"你放弃事业陪我出国？还是我辞职给你当助理？\"
我哑口无言。球球在门外不安地挠着地板，像在为我们尴尬的沉默计时。
最终林萱推开我：\"睡吧，明天还有家庭聚餐。\"
躺在床上，我们背对背像两具尸体。凌晨三点，我悄悄起身，翻出方晴给的照片用手机扫描。放大后，背景里的仪器上隐约可见\"Genewell\"字样。
第二天中午，林家别墅气氛凝重。林父宣布林萱将出任欧洲区总裁后，亲戚们表面祝贺，眼神却不断往我这边瞟。
\"欢喜，\"林母突然开口，\"你考虑过去英国发展吗？\"
餐叉在盘子上刮出刺耳声响。所有人都等着我的回答。
\"萌宠乐园刚上轨道...\"我斟酌用词，\"而且王董那边...\"
\"我就知道。\"林母打断我，\"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开放式关系'是吧？\"
\"妈！\"林萱摔下餐巾，\"我们的事自己会解决！\"
\"怎么解决？\"林萱表哥阴阳怪气，\"隔着八小时时差视频出轨？\"
我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这时手机震动，方晴发来短信：「考虑好了吗？我在俱乐部等你」
\"抱歉，有急事。\"我放下餐巾，\"王董约了投资人。\"
林萱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现在走？\"
\"生意上的事...\"我避开她的目光，\"晚上聊。\"
高尔夫俱乐部里，方晴一袭白色运动装，正和王董谈笑风生。看到我，她热情地挥手：\"欢喜，来见见Genewell的几位董事！\"
王董拍拍我肩膀：\"小欢，方总对你那个营养配方很感兴趣，想买国际专利呢！\"
\"不仅如此。\"方晴微笑，\"我们瑞士实验室需要欢喜这样的实战型人才，年薪百万欧元起。\"
我震惊地看着她：\"我没答应...\"
\"先打一局？\"方晴递来球杆，\"边打边聊。\"
阳光下，她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当弯腰准备开球时，她突然低声说：\"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体温常年低于35度？为什么从不得传染病？\"
球杆差点脱手。这些连林萱都不知道的细节，她怎么会...
\"六岁前的事你真的一点不记得了？\"她轻推球杆，白球划出完美弧线，\"比如那个总给你注射蓝色药剂的赵博士？\"
记忆深处有什么在翻腾。我确实常做同一个噩梦：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金属台，还有戴着口罩的男人说\"7号样本表现优异\"...
\"下周六我回日内瓦。\"方晴递来张机票，\"头等舱，就当旅游。\"
回家路上，我闯了三个红灯。公寓空无一人，林萱的行李箱也不见了。桌上留着便条：「临时出差，冷静期也许对我们都好」
我抓起车钥匙冲向机场，却在安检口被拦下。候机大厅的屏幕上，正播放林萱接受财经频道采访的画面。她妆容精致，侃侃而谈欧洲市场战略，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却不见了。
手机同时进来两条消息。林萱：「各自追求事业吧，婚约暂停」
方晴：「基因不会说谎，你属于更广阔的世界」
球球蹭着我的裤脚呜咽。我蹲下来抱住它，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林萱的场景——她怒气冲冲地闯进宠物店，说我把她的贵宾犬剪成了土豆。
那时的我们，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一个是胸无大志的洗狗工。现在各自拥有了曾经梦想的一切，却把彼此弄丢了。
深夜，我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张教授电话。听到Genewell的名字，他沉默良久：\"果然找来了...\"
\"您知道什么？\"我急切地问。
\"明天来实验室。\"他叹气，\"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窗外，一架飞机掠过夜空。我不知道它飞往伦敦还是日内瓦，只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而每个选择都可能撕裂现有的世界。
球球把脑袋搁在我膝盖上，湿润的鼻头碰了碰我手心里的照片——那个在实验室里满眼惊恐的小男孩，正无声地质问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