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鸿落冷冷看着紧追不舍,将她逼到崖边之人——
“你果然要反......”
“落落......”卫之羽正要上前,却被她猛地呵止。
“别过来!”
她往后一退,脚边的石子纷纷坠落,看着面前紧紧围着的禁军心中一沉。
“落落......我只想送你去个安稳的地方......”他想上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卫鸿落冷笑一声,“你不会得逞——”随即纵身一跃——
“落落——”
他猛地冲上去,却没抓住那红色衣袍......眼睁睁看着她坠崖......
而后赶来的太子恰好瞥见这一幕,他急急跑上前,扯起倒在崖边的卫之羽骂道:“孤要如何交待——”
父皇只想要卫家兵权,可却没想要她的命!而婉儿......
想到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便怒不可遏,揪着他衣襟呵斥:“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面白如纸的卫之羽恢复了些神智......
对......落落不会这么冲动......
“去找!快去找——”
被喝令的禁军慌忙行动,卫之羽也甩开太子,赶忙去寻。
可搜寻了三天三夜,崖下并无半分人影,只有那断裂的龙鳞剑和一地的血迹......
熬红了眼的卫之羽仍没日没夜找着,实在忍不了的慕容曦月赶来制止:“够了!她死了——”
“滚开——”
他一把将人甩开,继续朝林中走去。
“这么高摔下来不死也残!密林野兽众多,她活不了——”
她追上去,扯住他衣袍,“你清醒点——说不定尸首都已入猛兽腹中......”
卫之羽猝然捏住她下颚,厌恶至极道:“你很高兴么......”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
慕容曦月紧紧拽着他手,红唇溢出一丝鲜血,“难道我还要假惺惺哭吗?”
他猛地甩开,面容满是嫌恶,“你真令人恶心——”
她跌坐在地,望着那决绝身影,却蓦地笑出声——
是啊......他们是一类人......
他这一生也别想甩开她......
——
药谷木屋内,鸣玉紧紧盯着榻上之人,见其手指轻动,忙探身问道:“醒了?”
见其羽睫轻颤,睁眼后颇为茫然,便将其扶起,松了口气:“幸好——”
“你还很虚弱......”他将手边的汤药端起,正要喂上前,却听她疑惑道:
“你是?”
他愣了下,这是自个儿的脸啊......
“这是哪?”她皱眉,捂住作痛的脑袋,“我是谁......”
错愕片刻的鸣玉忙将药染尘喊来,后者连忙看诊,良久才道:“应是坠崖时伤到脑部,以至失去记忆......”
“何时能好?”
“这......”药染尘面露迟疑,他也说不好,“因人而异,我调些药方看看。”
“坠崖?”她满脸疑惑看着二人。
“嗯,你......”鸣玉本想将前事告之,可看着刚从鬼门关出来的她又噤了声。
若将真相告之,她必然要去和卫之羽不死不休......
“洛洛,几月前你上山采药不甚坠崖,还好......”他又紧紧握着她的手。
闻言药染尘看向他,见其眼神暗示便默默退走。
她若有所思,望着二人紧握的手斟酌道:“那你是......”
“我是你夫君啊......”说着将她手紧紧贴在他面颊,泫然欲泣道,“我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你都忘了吗......”
“额......我......我不记得......”她紧紧捂住作痛的脑袋,闪过一些画面,却捕捉不住......
“没事......”他轻轻将人抱住,“有我在......”
之后便信口编了个故事——她素来体弱,不曾出谷,他时常前来看望......
见她听进去了,便顺势喂了药,劝其再睡会,等她睡熟后才离开,却在门外被药染尘拦住:
“狐狸......这样不好吧......”他面露纠结。
“嗯?”
见其挑眉,眼底藏着威胁,便默默闭嘴。
鸣玉轻笑着丢去一块玉佩:“封口费。”说着悠悠离去,“灵儿那也不许露风——”
“啊?!”
药染尘满脸苦涩,灵儿知道后还不掐死他......
几月后,小暑方过,梅子黄时雨才歇,金陵城外十八里烟波湖笼着青纱帐,远山如睡美人云鬓半堕,近水似欲干未干的泼墨。
天街细雨斜织,将碧琉璃般的水面绣出千万银鳞,忽有画鹢舳舻自藕花深处转出,朱漆舷窗上凝着的雨珠子,倒比苏绣娘穿的米珠还匀净三分。
船头穿艾绿襕衫的药染尘解了油绸伞,任细雨濡湿锦袍上的缠枝莲纹。
“我还是觉着不妥......”
药灵儿满脸纠结,他们这样瞒着小将军还是不大好......
“起初我也颇有顾虑,可你瞧——”
茜纱窗内的鸣玉剥着青莲子,不知又说了什么,逗得那白衣衫裙之人掩面而笑,“何曾见过小将军如此......”
是啊......小将军从未如此笑过......
行至码头,鸿洛被他搀扶着下船,纵使她说了几遍不晕,并无不适,他仍不放心。
她浅笑着摇头,随之信步游街,城里石板路蒸着白蒙蒙的雾气,倒似谁失手打翻了蒸笼。
前街两侧青瓦檐下悬起百丈竹帘,帘影斑驳里,卖冰饮的担郎敲着铜盏,叮咚声将暑气劈作两半——半是西瓜红瓤的甜腻,半是木樨卤子的沁凉。
对过瓜果摊叠着翡翠塔似的青皮西瓜,刀刃切入时“咔嚓”脆响,红瓤溅出的汁水正落在“瑞福祥”的金字招牌上,倒比朱砂更艳三分。
忽闻得一阵银铃碎响,原是虎丘来的花娘担着满挑栀子白兰。
雪瓣儿沾了卖冰郎担子里的碎玉,顷刻化作香露,惹得绣庄娘子们举着油绢伞争相来购。
“咸酸梅子——桂花冰碗——”
挑担老妪的吴侬软语裹着蝉鸣,穿过酒肆门前的青竹帘。
药灵儿本想陪着小将军,奈何犯馋,又忍不住到处觅食,药染尘怕她走失,便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