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把偌大的皇宫整个儿吞了进去。
几道影子,比墨色更深,贴着宫墙的阴影滑了进去,没带起半点风声。
凛尘在前,枭和另外两个黑鸦队员紧随,落地轻巧得像猫。
“守卫加了三成,明松暗紧。”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夜风里,“看着像防贼,更像防自己人。”
凛尘没应声。
指尖捏着李公公给的那张薄纸,掌心那块龙心玉佩,正散着一点点温热,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
(老狐狸这宫里头,筛子似的,还想装铁桶?就是不知道这桶底,是不是早让虫子蛀空了。)
他闭了闭眼,一丝真元探入玉佩。
嗡。
玉佩轻微一震,一股细密的共鸣感顺着胳膊传上来,跟皇宫深处某些点隐隐呼应。
脑子里同时响起叶凌汐那冷清的调子,像是用了什么秘法传音,断断续续夹着周灵儿带着颤音的感应:“左前方……有东西……绕开……那边……气很乱……”
“走。”
凛尘睁眼,身形微动,已经没入了更浓的黑暗里。
几个人靠着玉佩的微弱指引,还有周灵儿那远程“雷达”,七拐八绕,精准地避开了一队队甲胄鲜亮的禁军,还有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暗哨。
皇宫大内,此刻像个巨大的活物,处处透着让人心悸的凶险。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
在一处荒僻宫苑的假山后头,凛尘猛地顿住脚,抬手。
几乎同时,假山两边的影子里,悄无声息地立起七八条人影。
一身黑,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双没有温度的眸子。
身上那股子气,沉得像铁,还带着洗不掉的血腥味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阴冷。
皇室隐卫。
领头那人个子不高,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收在鞘里的锋利感,视线落在凛尘身上,带着审度和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警惕。
“口令。”
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
凛尘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皇帝给的那块白玉佩,随手一抛。
玉佩划了道白光,被那隐卫头子稳稳接住。
隐卫低头扫了一眼,又抬起头,视线刮过凛尘,最后落在他掌心那块微微发烫的龙心玉佩上。
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波动了一下。
“陛下有令,持此物者,可入‘坤宁地宫’。”
隐卫把白玉佩扔还给凛尘,声音还是那么干巴巴的,“跟我来。只这一次,死活不论。”
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其他隐卫像影子一样跟上,又在几个岔路口,悄无声息地散开,融进黑暗里。
只剩那首领在前头带路。
(坤宁地宫?一听就不是善地儿。老狐狸藏得够深的。)
凛尘心里骂了句,脚下却没停,带着枭和两个黑鸦跟了上去。
隐卫首领领着他们左转右绕,最后停在一口瞧着挺普通的枯井边上。
他双手飞快地掐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往井壁上一块不起眼的砖头按下去。
嘎吱——
沉闷的机括摩擦声响起。
井底居然缓缓裂开一道往下的石阶。
一股子又老又潮,还带着点龙气威压的味儿,扑面而来。
“下去,顺着道走,头里就是。”
隐卫首领侧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动弹,显然任务到此为止。
凛尘没废话,第一个踏上石阶。
枭和两个黑鸦立刻跟上。
石阶盘旋着往下,直通地底深处。
两边的石壁斑驳不堪,刻满了看不清的古老符文。
空气里,纯净的龙脉能量浓得快滴出水来,可偏偏,里头硬生生掺进了一股阴冷、黏糊、让人闻着就想吐的邪气!
金色和黑色,两种完全拧巴的能量,在这儿死磕,互相撕扯,发出滋滋的轻响。
光线都变得扭曲,看着晕乎乎的。
偶尔有碎裂的符文从墙上掉下来,还没落地就成了粉末。
“小心,阵法被啃了。”
凛尘低声提醒,【敛息术】提到最高,同时警惕地扫着四周。
越往下,那股子邪气越重。
周灵儿通过叶凌汐传来的感应也越来越急,带着哭腔:“……就在前头……好近……好吓人的东西……”
隐隐约约,一阵低沉、古怪、像是从地狱深处飘来的念经声,顺着通道那头传过来。
还伴着一下一下,跟心脏跳似的能量波动。
凛尘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放慢脚步,把气息收到几乎没有。
他悄悄催动【影遁术】,身形更淡了,几乎跟黑暗一个颜色,一点点往前摸。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凛尘瞳孔猛地一缩。
空间正中,戳着一座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黑色祭坛,不知道什么料子做的,散发着熏死人的邪气。
祭坛顶上,一团金灿灿、纯净得吓人、看着跟活物似的光团,正在剧烈地挣扎!
无数黑色的触手从祭坛上伸出来,死死缠着那团金光,往里头钻,拼命地侵蚀!
那光团,他娘的是龙脉的核心节点之一!
祭坛前头,一个模糊、高大、被无边黑暗笼罩的影子,静静站着。
正是那个恐怖的“尊主”!
祂身上那股子威压,比之前隔空降临那一下,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凝实得吓人!
尊主旁边,还站着几个气息同样阴森强大的影子。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被凛尘打跑过的尊主使者!
他们围着祭坛,双手掐着怪异的法诀,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把邪能一股脑往祭坛中心那团金光里灌。
凛尘屏住呼吸,把感知提到极限,捕捉着那些断断续续的念诵声。
“……以龙脉为桥……接引……古老……归来……”
“……融合……转化……此界……新生……”
(操!祂不是要毁了龙脉!祂是要……拿龙脉当梯子?当祭品?引渡什么玩意儿过来?)
凛尘心头狂跳,一股凉气从尾巴骨直接窜到后脑勺。
(妈的,这剧本又他妈不对了!)
心神激荡之下,脚下没留神,踩到了一块被邪能腐蚀的松了的地砖。
咔嗒。
一声极轻的脆响。
可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却尖锐得刺耳。
念诵声,猛地停了。
祭坛前,那道模糊的“尊主”身影,动作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