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燕国。
此刻的燕国,尤其是靠近恒亘山脉的数州之地,正笼罩在一片死寂与绝望之中。
大洪水刚刚退去不久,留下的并非沃土,而是满目疮痍。
房屋倒塌,田地尽毁。
瘟疫滋生,百姓流离失所。
芸州,便是这片人间炼狱中,最为凄惨的一隅。
洪水褪尽,淤泥遍地。
残破的村庄如同鬼蜮,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血腥的气息。
更雪上加霜的是,一支名为破晓的反叛军在此地活动。
这支反叛军由一只强大的疫妖统领。
疫妖所过之处,生机断绝,赤地千里。
无数百姓在洪水泥沼和疫病妖邪的双重夹击下。
苦苦挣扎,命如草芥。
此刻,芸州一处尚算完整的破败的房屋内。
牛大、牛二、牛三三兄弟,正满面愁容地望着庙外挣扎求生的灾民。
他们是荒山派来探查情况的先遣人员。
牛大眉头紧锁,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这芸州,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惨烈百倍!”
牛二一拳砸在身旁的断墙上,碎石簌簌落下。
“俺们兄弟几个,力气再大,又能救得了几人?”
“那些灾民,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那什么劳什子疫妖了!”
牛三年纪最小,心思也相对细腻些。
他指着不远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大哥,二哥,你们看那边……”
几人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边是没来得及掩埋的骸骨!
还有无数倒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群……
一副人间炼狱的惨状。
兄弟三人看着眼前这幅饿殍遍地、白骨露野的景象。
纵然是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是心痛如绞,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们有娘娘赐予的神力,却在此地没有根基。
带来的粮食药材,对于这成千上万的灾民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庙内光华一闪。
一道纤细的身影凭空出现,正是身负传送能力的梁姝。
梁姝甫一落地,看清周遭景象,以及牛家三兄弟凝重的神色,秀眉便紧紧蹙起。
“牛大,牛二,牛三,此地便是芸州?情况如何?”
牛三见是姝管事,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沉重地指着外面。
“姝管事,您,您自己看吧。”
“这芸州,绝大部分地方,怕是已经成了死地。”
“洪水刚过,百姓们还没喘过气来,那疫妖便四处散播瘟疫,更有叛军趁火打劫。”
“我们一路行来,所见之处,皆是残垣断壁,遍地尸骸。”
“活下来的人,也多是形容枯槁,与行尸走肉无异。”
“空气里都是死人的臭味,地上,地上甚至能看到一片又一片啃噬过的白骨……”
牛三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远处几具零散的骸骨。
那骨头上隐约可见的齿痕,令人不寒而栗。
这等惨状,饶是梁姝曾见惯侯府倾轧,重生之后心态已然平和不少。
此刻亦是心神俱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些绝望的灾民,在饥饿到极致时,会做出何等骇人听闻之事。
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几乎透不过气来。
正当梁姝为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而心神震荡之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凄厉的哭喊与骚动!
“祂来了!祂来了!”
“疫妖,疫妖又来了!快跑啊!”
百姓们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带着令人绝望的颤音。
霎时间,原本还算有些许人气的破庙周围,变得混乱不堪。
只见远方的天际,一片浓郁的灰色雾,如同有生命的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这边席卷而来!
那雾气翻滚着,咆哮着!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浓烈的死气。
雾气之中,一道窈窕却诡异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男子形态的妖物,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赤红色。
一头墨黑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几乎拖曳在地。
他手中撑着一把与肤色一般无二的血色纸伞,伞面精致,却透着妖异的光。
行走时,双脚似乎并未着地,而是离地三寸,飘然而至,姿态优雅,却令人遍体生寒。
“是疫妖!”
牛大低吼一声,眼中迸发出警惕与怒火。
灰色雾气蔓延的速度极快,仿佛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雾气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机断绝,就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腥臭。
无数百姓如同被狼群追赶的羊羔,拼命地向着与灰雾相反的方向逃窜。
哭喊声、尖叫声、绝望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凄惨的悲歌。
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手里还死死拽着一个稍大一些的女孩。
她一双小脚早已磨砺得鲜血淋漓,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几欲跌倒。
但老妪浑然不顾自身的痛楚,只是拼尽全力地护着怀中的孙儿和身边的孙女。
口中喃喃自语:“快,快跑,远离那灰雾……”
然而,老弱妇孺,又怎能跑得过那疾速蔓延的死亡之雾?
眼看那灰色的雾气就要将她们吞噬。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停下脚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的男童和身边的女童奋力向前一抛!
“跑!快跑!别回头!”
两个孩子被她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推出了数丈之远,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他们惊恐地回头,却只看到祖母被那无边无际的灰雾瞬间笼罩!
“救,求求你们……”
“救救我的孙儿,孙女……”
老妇人嘶哑的呼救声,在灰雾中戛然而止。
其他逃难的人,此刻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回头张望。
即便那灰雾彻底淹没了老妇人的身影,她那圆睁的双目,依旧死死地凝望着两个孩子逃离的方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