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世家一死一残，恐怕正中星罗皇帝下怀。你这么做，岂不是给他当了屠刀？”
“我知道。”龙凌云说，“弟弟妹妹们死在我眼前，这仇，不可能不报，得利者休想逍遥。”
风吹树林，窸窸窣窣地响。
商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了许久，也没说话。这件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只会比龙凌云做得更狠、更绝。
抬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她看着曾经被铁钩穿透的位置，毫无缘由地问了一句：“你当时，什么感觉？”
人心是不可直视之物，帝王之心更是无法揣摩。
龙腾万里，立川凌云。
掌握实权的武将，无疑是最容易引起皇帝忌惮的存在。心中落下这颗不安的种子，过往功绩尽数化为烟云四散，只余下让他辗转反侧的恐惧。
所以，龙家必须死。
“我曾征战沙场，与数万手足兄弟，视身后百姓如我骨肉至亲。”
“我曾纵横江河山川之上，心有凌云志，不让寸土势要山河安在。”
“可我视为手足之人，杀了我的手足。”龙凌云说，“我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就像本座在鬼见愁上那样。
残阳终于落下，明月自天际升起。
商月问她：“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帝国，有没有兴趣，一起？”
……
月亮升起不久，云层汇聚，突然下起了细雨。
刚喝到微醺状态，两人摆烂地坐在枝叶间，除了依靠头顶葱郁的树叶，没有任何避雨的打算。
鼻尖萦绕着潮湿与泥土的气息，雨夜将不可告人的声响遮蔽。
混乱的脚步踏过水坑，两人转头，看见暗紫色炫光如盛夏闪电，骤然间将雨幕割裂。身着黑色皮衣的少女利落腾身，屈指成爪撕开数道紫色光刃。
箭矢从背后没入肩胛，两枚黄色魂环在雨水中飘摇。
蒙面黑衣人接二连三逼近，她来不及停顿，足尖点过积水，波纹骤然炸开。
“第二魂技，幽冥百爪！”
凭借惊人的柔韧度闪过攻击，少女厉喝一声，将攻击和对手一起撞碎在夜雨里。
幽冥灵猫？
手里提着酒，商月扬眉，用传音入密向龙凌云询问：星罗城，朱家的人？
龙凌云点头肯定。
朱家是星罗帝国的大家族，比龙家声名更盛。因为幽冥灵猫能与皇家武魂，邪眸白虎，一起施展武魂融合技，所以朱家女向来是星罗皇后的最佳人选。
对皇室忠诚，且拥有其他世家无法取代的价值，幽冥灵猫家族始终在星罗帝国屹立不倒。
然而星罗皇室崇尚竞争，与皇子联姻的朱家女也因此陷入权力的漩涡，你争我斗，不死不休。
无论是暗中刺杀，还是雨夜追杀，都不稀奇。
为了权力对手足痛下杀手，这是与龙家九子并存截然相反的价值观。龙凌云清楚朱家的竞争理念，而她此时，也没有心力去管别人的死活。
血水溅在泥潭里，少女的隐忍的痛呼响在耳边。
树枝被晃动，“哗啦”一声，繁茂的树冠里飞出两个酒瓶，一前一后砸向蒙面刺客。
夜幕中突然出现两道白衣，混杂在黑衣人里，极其显眼。
凌云剑一击割喉，月刃在雨水中绽出银色光影。来不及询问，热血喷薄而出，黑衣人先后倒在泥泞里，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早就关注过星罗皇室的成员，商月依稀记得，有位未来的皇子妃和眼前人十分相似，所以出手救人。
月刃悬浮在身边，看着少女惊疑不定的表情，她询问龙凌云：“你认不认识她？”
“不认识。”
确认没有血迹沾染，龙凌云收起配剑。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大，十来岁左右。她已经离家二十年，别说朱家人，自家小辈都不一定认得。
当然，现在一起化成灰，更不认得。
“凌云姐还是心善。”
笑着说了一句，见皮衣少女没有攻击的预兆，商月收回武魂，上前几步，将人从泥水里拉起来。
“怎么样，还能不能走路？”
“我、我还好，谢谢。”少女声音清脆，但因为刚经历过追杀，声线隐隐有些颤抖。她看着两个白发女子，视线突然停在龙凌云身上，不由后退半步，目露惊愕。
“你、你是……”
“她是你救命恩人。”商月挡在两人中间，银眸含笑，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幽冥灵猫家族的人，十二岁，你是朱竹清？”
被人一语点破身份，朱竹清像只受惊的猫，下意识就想收回手。奈何她低估了对方的力气，连续抽了两下，硬是没能挣脱。
“我们刚救了你，怕什么，我看起来很凶？”
“没，我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朱竹清低声解释。
……
雨不大，离开凶杀现场四五公里，便有停歇的趋势。
为了照顾朱竹清，她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边走边说，商月大致摸清了情况。
朱竹清的未婚夫是星罗三皇子，戴沐白。
几年前，二皇子身亡，戴沐白愤而离开皇室，一去不回。她在星罗城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人。随着年岁增加，姐妹之间的争斗一天天激烈起来，便想暂时离开家族，去找戴沐白。
无论对方是什么态度，是否还有争夺皇位的打算，她都想当面问一句，要个结果。
“有一就有二，渣男有什么好问的，你就不怕他再坑你一次？”
商月走在两人中间，扶着朱竹清的手臂，淡笑开口：“世上的男人多的是，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竹清不如跟我走，等来日修为提升，大可杀回去报仇，有没有那个戴沐白都不重要。”
察觉到商月话中拐人的意味，龙凌云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心道：又开始了，小小年纪这么会忽悠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出来的。
“可是，我还是想去见他一面，当面问清楚。”朱竹清眼神游移。
虽然对方说的有道理，可她和帝国通缉犯相识，与自己也不过一面之缘，怎么会这么好心？
“你见不到他的，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