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颜妙的话,张春梅急匆匆地回了家,替换了她大哥张俊。
等张俊急匆匆赶到镇上,去了同源书院叫了张富一起赶到县衙时,县衙里早已经热闹了好一阵。
兄弟俩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也只能隐约看到坐在那里,一身官服,满身威严的一个轮廓。
“啪!”
“肃静!”
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张俊紧紧抓着弟弟的衣袖,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找一点儿安全感。
张富却只能自己咬着牙,硬撑着。
身为家里唯一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绝不愿意在大哥这个泥腿子面前露怯!
周围闹哄哄的人声一下子落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隔壁几条街小贩的叫卖声。
衬着其他人被这惊堂木怔住的片刻,张俊咬了咬牙,壮着胆子拉着弟弟往人群里挤去。
张富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跟着大哥的脚步。
与周围人不时的碰撞,让他越发不耐起来。
过了好半晌,终于挤到了前面。
他仔仔细细将堂下跪着的人看了一遍,顿时傻眼了:
“二弟,你快过来看看,咋不见爹呢?”
张富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心里对大哥的不满更甚了几分。
可现在他还不能对大哥发火。
站稳后,他一边转头,一边下意识回:
“那不是在……咦?”
“二弟,怎么了?”
张富抬手,指了指跪在他右手最边上的人:
“你看,那是不是陈东旭?”
“东旭?”
张俊眉头下意识皱起。
因为大妹的事,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心里就充满了不满。
等顺着二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陈东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怎么在这儿?”
“人证物证确凿,赵正祈,你还有何话好说?!”
堂上威严的大人拍着惊堂木,一双虎目圆瞪,铁面无私,让人心生畏惧。
张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一跳。
赵正祈?
那不是赵家的正祈公子吗?
那么一位大善人,居然也会犯罪?
堂上,赵正祈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他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没有半分削减。
那淡笑从容的模样,仿佛此刻被点名的人不是他一般:
“学生无话可说。”
看到青年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轻松,身为今日主审官的梁立钟眼底划过一抹可惜,却仍是坚定地抬起惊堂木:
“既如此,本官宣判,赵正祈杀害百姓数百人,贩卖私盐数额巨大,数罪并罚,着押监牢看管,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其余协同人等,按照其罪责大小,分别处刑!来人,收监!”
立刻有衙差上来,将堂上跪着的其他人都拉了下去,唯留下一个陈东旭早已满脸泪痕,朝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草民多谢大人明察秋毫!”
“起来吧!回去好好养伤,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被人骗了。须知,世间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跟着的是天大的陷阱!”
即便说着安慰人的话,梁立钟的脸上仍是一片严肃。
陈东旭重重叩首:
“草民会牢牢记住大人的话的!”
他已经吃过亏了。
“去吧。”
“草民告退!”
陈东旭起身,倒退着从衙门的侧门离开,并未给外面看热闹的那些人围着他八卦的机会。
张俊的视线跟着陈东旭离开,他下意识抬脚就要跟过去。
堂上的事情,他只听了后半截,并没有太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陈东旭会在这里,不是有消息传回来,说他已经死了吗?
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村?
他脸上的那些疤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刚才他恐怕都没认出人来!
“哥,你去哪儿?爹来了!”
一只手将他拉了回来。
张俊这才回过神,朝堂上看去。
不止是他爹,还有他二叔,甚至还有不辞而别的陈东,以及早被抓起来的平叔。
当初的事情,张俊虽然所知不多,但就他仅知的消息来说,此时此刻的一幕,也足以让他瞬间白了脸色。
衙门的人带走他爹的时候,并没有说原因啊!
上面那位大人板着脸,惊堂木不时拍上一下,都让张俊觉得心惊胆战。
一是对权力的下意识畏惧。
另一方面,也是心知在这样的威慑下,二叔恐怕也是撑不住的。
果然,没过多久,二叔便把当初发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颓然垂着头,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的爹,张俊紧紧咬着唇。
而一旁的张富却是将眉头皱得死紧,那双惯常装出几分温文的眸子中,此时写满了愤怒和厌烦。
二叔和爹也真是的,当初为什么不把手脚做得再干净点儿?!
现在二叔被判了刑,他的仕途也算是彻底完了!
“……撤去张旦村长之职,收监两年……”
这一刻,张富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
完了!
彻底完了!
若是只有二叔坐牢,他还可以撺掇着爹把二叔逐出族谱。
可连爹都坐牢了,按《夏律》,生父不断。也就是说,不管他跟爹有没有断绝关系,他的仕途,也算是彻底完了。除非他不是爹亲生的!
张俊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从刚才在堂上看到爹和二叔、平叔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随着那位官爷的一声“当堂释放”,看着平叔脸上的喜悦,还有欢呼着冲进去抱住平叔的平婶子、春生和春芽,张俊紧抿着嘴唇,收回视线。
看着颓然被官差押着走的爹和二叔,张俊的眼眶有些泛红。
“今日案件审结,退堂!”
周围人熙熙攘攘地离开,不时还有几声议论传入耳中。
“桃花村这下子可是彻底出名了!没想到,这村长居然能跟县太爷勾结起来,诬陷别人,太可怕了!”
“呸!那个狗官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他被钦差大人按下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唉~我是担心新上任的县太爷,会不会比现在那个狗官更……算了算了,不说了,这不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能管得了的事儿!回家了,回家了……”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
张俊和张富兄弟俩站在原地,却正对上相互搀扶着走出来的陈平一家。
四目相对,张俊羞愧得垂下头,不敢去看陈平一家的目光。
张富却是双眸喷火,满是怨恨得瞪着陈平一家。
若是他们一家就那么认了,等他将来考中,也会对他们照拂一二的。
可现在,他们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