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赵大华心里知道。
文件里查出来的，他咬咬牙都能扛，都能背，可要是张硕往煤气爆炸案子这方面讲，那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担的！
“哦？”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这爆炸案跟你没关系，你就不用担责，就不用把这些事情摆在台面上？”
张硕在他说完，立马就开口反问。
赵大华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质问起来，跟那些老领导、公安局的同志压根不一样。
他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自己！
一点情面都不愿意留！
“张局，我……我不是那意思，您这纯属误会，咱们就事论事，爆炸案是煤气的问题，要是真算起账来，那也得找煤气部门的负责人！”
“我主管的燃气公司，这锅，肯定不能到我头上吧！”
“您要是说改进之类的，我们肯定改进！”
“但是不能给我们头上甩锅，这……这是污蔑！！”
赵大华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有点涨红了，属于是急脸了。
刘经理在一旁看的是紧张的不行啊，之前公安局的同志过来询问，赵大华回答的那叫一个毫无漏洞，人也淡定的很。
谁知道，遇见了这么个年轻人，反而淡定不下来了。
“污蔑？”
张硕走到赵大华面前，笑着说道：“你说我污蔑你，是吧？行，那么从现在开始，桌上的所有文件，我都要亲自翻阅一遍。”
“不止是今年，从你们燃气公司建立至今，但凡被我查到证据的，或者有遗漏、说不清楚的地方。”
“我一个个记录下来。”
“看看到底有没有污蔑你的地方！”
说罢。
张硕把椅子一拉，一屁股坐了下来，低头便继续开始翻阅文件。
此举，不仅让赵大华和刘经理一愣，更让一旁的周雨桐傻眼了。
这是发哪门子脾气？
这么多文件……
一天能看完啊？
再说了。
人家不是承认了错误。
愿意配合整改么？
总不至于……
跟小孩一样怄气吧？
周雨桐压低声音问道：“张局，这个工作量不小，如果您真想查，咱们可以叫人把这些文件带回我们发改局。”
“喊同事们帮忙一起查。”
张硕却头也不抬道：“不用，咱们两个够了，刘经理，还有赵总，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我什么时候查完，什么时候下班。”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
会议室里面的气氛再次凝固到了极点。
能咋办？
周雨桐心里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年轻人要是犟了起来，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如果刚才赵大华没顶嘴，事情还闹不到这个地步。
她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去触张硕霉头，尤其两人都是县政府里的人，那是有职级差别之分的，命令她得听。
于是。
两人就这样继续翻看起了文件。
赵大华和刘经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叹了口气，只能坐在一旁，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
不能让他这么往下查啊！
这尊大神要是真查个够。
那就完犊子了！
赵大华绞尽脑汁，想了个办法，掏出手机来，发了一条短信到县长何伟那里，里面写的内容非常规矩，也非常礼貌：
何县长好！
发改局张局长正在我司检查工作，目前已发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我司正全力配合整改。但因涉及大量历史文件核查，工作推进缓慢。考虑到此次检查可能对全县燃气供应保障及后续民生服务安排产生影响，特向您汇报情况，恳请县长拨冗莅临指导工作，或协调相关部门给予支持，以便我们更高效地完成整改任务，确保群众生活不受影响。
末尾，他左想右想，又加了一句话。
张局年轻，经验不足，又颇为莽撞，现表明要在我司不眠不休，只为查出事实真相，这纯属冲动做法，还请何县长思酌劝导！
读了一遍。
二话不说。
把短信给发了出去。
另一边。
何伟带着几个手下，正在审查一片老城区的拆迁项目事宜，边上的项目负责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时不时点头，正好手机响了起来，便顺手拿出来看了一眼，瞅见那短信内容，眉头略微皱了起来。
这隐晦的表达，他这个县长哪里看不出来？
但他没有选择回复，更没有在意。
而是关掉手机。
当做没收到。
原因，很简单。
早就和洪书记讨论过了。
你张硕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展现出点属于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什么问题嘛。
赵大华攥着手机，掌心的汗把屏幕都晕出了水渍。
他每隔几分钟就偷偷瞄一眼，屏幕却始终黑着，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
反观张硕，翻阅文件的速度极快，指尖在纸页间翻飞，时不时抽出一份文件甩到一旁，像是在给这些 “罪证” 列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会议室里只剩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张硕翻阅文件的速度，仿佛叠加起来一样。
每抽出一份关键文件，便利落地甩在会议桌上。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连一旁自认最擅长分析数据和文件的周雨桐，险些都没法跟得上去！
她完完全全在一旁给张硕打着下手。
那些堆叠成小山的文件中，燃气安检记录、供应商合同、维修工单等材料错落有致，像是等待审判的 “被告”一样，条理清晰，分类齐全。
三个小时过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斜斜照进会议室。
在张硕面前的文件堆上，镀了一层刺目的黄光。
周雨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转头看向张硕，只见他依旧保持着挺拔的坐姿，眼神锐利如鹰，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而赵大华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西装紧紧贴在身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刘经理更是如坐针毡，双腿不停地颤抖。
突然，张硕抽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轻轻推到赵大华面前。
文件上，某家燃气管道压力异常的红色警示标记格外醒目，下方处理意见栏上，却写着密密麻麻的一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