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现在他离她这样近，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草屑，可那些在日记本里写了千百遍的话，此刻全化成了舌尖打转的呜咽。
金才贤忽然向前倾了倾身子，带着青草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
他的指尖还沾着泥土，却浑不在意地蹭在裤缝上，歪头盯着她发红的耳尖，“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画圈？”
万心仪的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喉头滚动的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碎胸腔。
他的睫毛近到能数清根数，连呼吸都缠着她鼻尖的甜香。
她慌忙摇头，刘海扫过眉骨时痒得发颤，“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舌头。
这算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话！
金才贤却噗嗤笑了，喉结在敞开的领口下轻轻滚动，“撒谎精。”
他屈起手指弹走袖口的草屑，“万勋总说你一紧张就结巴，看来是真的——”
“不是！”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瞳仁里。
勇气像被摇晃过的汽水，咕嘟咕嘟顶开瓶盖，“其实我……”
“金才贤！我可算找着你了！”李明的大嗓门劈开树影，抱着一摞参考书从坡道上蹿过来，“班导让咱俩现在去图书馆核对课题数据，十万火急！”
万心仪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方才被勇气点燃的指尖倏地凉透。
金才贤已经转身接过资料，袖口擦过她僵硬的指尖，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明天食堂见？”他随意挥了挥手，金发在暮色里划出一道流光的弧。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灌满了初秋的凉风。
树叶沙沙响着把未尽的告白碾碎成末，连他远去的白衬衫都融进了夕照里。
“这样也好……”她慢慢蹲下去，揪住一片蜷曲的枯叶。
叶脉在掌心硌出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她被掐出月牙印的掌心。
“要是真说出口，说不定连朋友都当不成呢。”
风掠过树梢时捎来远处女生的嬉闹，她突然庆幸自己还是那个藏在人群后偷看他的胆小鬼——
至少还能在早读时假装捡橡皮，偷偷数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至少还能在体育课后，把冰镇汽水悄悄塞进他课桌。
暮色渐浓时，她对着地上未干的圈痕轻轻笑了。
那圈里不知何时落进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正巧卡在他最后一笔的缺口处，像枚被神明按下的金色印章。
万勋和沐福福回学校的当晚。
姜月霞和徐静华两位老妈都带着牵挂一路走到家门口，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俩个孩子在学校里要吃饱，要穿好的关心话。
同时，陪伴徐静华出门的，还有先前万勋从公园里带回来的流浪猫小浪。
它现在终于不是流浪猫了。
是个有人养着的“小吃货”了。
小浪什么都不懂，但看着徐静华一路拿着大袋子、小袋子，全身散发着关心的气味。
也能知晓万勋这一次又要出远门了。
它跟在徐静华身后，“喵喵”叫了几声，似乎也在学着徐静华对万勋关心着：“小孩，你出门要注意安全啊，吃饭也别挑食，否则就跟它一样，饿得瘦巴巴的。”
万勋蹲下身，抚摸着小浪身上雪白的皮毛。
这家伙自从在宠物医院清洗了一遍后，颜值都上升了！
“小浪，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陪着我妈妈知道了吗？”
“喵！”知道了，交给本喵。
沐成光开来了车，将三人的行李一一放到后备箱上。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早点出发。”沐成光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这会儿出发还不至于路上堵车。
虽然两位妈妈都很舍不得自家的孩子。
可她们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沐福紫像个没人要的小孩一样。
也没人关心他在学校的一切。
好在他早就打开了心结。
拉开车门，自顾自地上了车。
万勋和福福依次上车后，徐静华和姜月霞还在原地看了许久。
待到车后灯都看不清了，她们才舍不得地回家。
车内，悠扬的钢琴曲传来。
伴随着即将落日的余晖。
沐福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粉色的兔耳手机壳在落日的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万勋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看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屏幕，解锁时发出的“叮咚”声像是敲在他心尖上的一记轻响。
那手机壳上的兔耳朵软软地耷拉着，和她平时害羞时低头的模样如出一辙。
万勋的视线顺着手机壳的边缘滑到她的指尖，再落到她微微抿起的唇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这么多年来。
陪在他身边的，除了他的妈妈，就是眼前的福福了……
回想起当初。
还是稚嫩女孩的她。
拿着一根棒棒糖，就说要保护他。
可她却又是那个会被一句“胖大幅”给气到哭泣的女生。
甚至还会因为他一句“牵了手就会有小宝宝”而依然选择要牵他的手，让他当爸爸，她当妈妈……
他真的无法想象。
一个人坚定的选择另一个人的有效期，居然可以这么持久。
所以。
当年他父亲如果真的是因为他的表现不理想而决定和妈妈离婚的话。
那爸爸对妈妈的爱又是什么？
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垃圾？
还是被定义在她所生的小孩是否聪慧？
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流淌着那种人的鲜血……
他就越发的担心自己将来是否也会跟爸爸一样，抛弃福福……
甚至，抛弃自己的孩子……
“万勋？”沐福福抬起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出神，耳尖不自觉地泛红，“你在看什么？”
万勋回过神来，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你的手机壳，很可爱。”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和你一样。”
沐福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兔耳朵被她捏得微微变形。
万勋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心点，别把兔耳朵捏坏了。”
她气鼓鼓地瞪他，却在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时，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