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李靖退了回去，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校尉，校尉睁开朦胧的泪眼，依稀辨认出来，“她是杨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唤作涂雅。”
李靖点点头，他心中的懊悔又加深了，若是自己能早来一刻，这对鸳鸯就不会天人永隔。也许会在自己的见证下喜结连理吧。
“涂姑娘，请节哀”李靖再次上前想要安慰一下守将的家属，却发现娇小的涂雅将杨纵横已经僵硬的手臂回过自己的脖子。李靖看明白了，她，她想要背走杨纵横的尸首。
“他太重了，我来帮你吧，涂姑娘。”身高八尺的杨纵横压着的涂雅看着是如此娇小。让李靖都不禁生出怜悯之心，一个姑娘家家怎么背得动如此重的尸体。他刚想出手帮助，却听到
“不需要！还有，我是杨氏！”
那发红的双眼，坚定的语气，明明是梨花带雨的脸庞却让久经沙场的李靖都不得不止步。
用情至深。
李靖就这样看着娇小的涂雅，吃力地将杨纵横的尸体背在自己背上。吃力地背，或者是拖回城中。雪地里留下两道深痕。
该死！李靖愤恨地捶了自己的腿铠。
三千兵马入城。
李靖心中盘算着对策。自己从大唐带来的士兵们虽然勇猛，但终究只有三千，寡不敌众，且长途奔袭已经疲惫不堪。
如今之计只有在这城中修整，等候其他各路人马回合。
一阵清脆的珠摇声传来，李靖抬头看却发现是涂雅端着什么过来了。
“涂，杨夫人！”
李靖赶紧起身迎接，涂雅施了一礼，将端着的碗放在李靖的案桌上，“将军，请饮热汤。招待不周，城中已经找不出像样的吃食来侍奉将军了，将军且委屈一下”
李靖看着碗中不知道什么野菜熬成的米糊菜汤，眉头微微皱起，这城里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看来突厥袭扰这里许久了，这城中的米粮已经供应不上了。
李靖看着涂雅红红的眼睛，她应当是哭的很伤心吧。李靖端起菜汤大口饮下，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饮毕。
他想找些话来安慰一下烈士的家属，却是无言。奈何水平有限。他只好尴尬地打了一个哈哈，却见到涂雅头上的珠花漂亮。
“杨夫人，这珠花碧蓝，当真不凡。”
涂雅将珠花摘下握在手中，温柔地看着，眼中满是怀念，柔柔地说道“这是鸿胪卿唐俭大人赠与我和杨郎的新婚礼物。”
此刻李靖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没事说这些干啥。只好赔笑，弓着身子将涂雅请了出去。
直到涂雅真的走远，李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哎，武将不善言辞啊。
后续的几餐，涂雅都给李靖送来了如同之前一样的菜汤。直到李靖走出房间才知道，涂雅一直在组织城中的老弱妇孺为大军供餐，她自己也是亲力亲为。
“杨将军，你讨了个好媳妇啊”李靖望着下面涂雅忙碌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时间来到第二天。李积率领的大军也赶到了城中。
一场秘密的会议也开始了。
前来会合的李积和李靖商议说：“颉利虽然之前战败，但是人马还是很多。如果走过沙漠，得到九姓铁勒的庇护，道路遥远险阻，咱们就很难追上他们了。如今陛下诏派唐俭到那里去议降，突厥必定放松戒备，我们随后去袭击，这样就可以不战而平定贼寇了。”
李靖闻言大喜，握着他手腕高兴地说：“哈哈哈，您的这番话，就是韩信灭田横的策略啊。”
他又对张公谨说：“使者到了颉利那里，突厥必定会放松戒备。我们就乘此良机，选拔精骑一万，携带二十天的军粮，带兵从白道袭击突厥。”
张公谨忧心忡忡地说：“陛下已经下诏准许颉利可汗归降，朝廷派去的使者也在那里，恐怕不宜去讨伐进击。”
李靖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也看到了。这正是用兵的良机，时机不可错过，这就是韩信能消灭齐国的道理。若唐俭之辈死有何足惜。”
张公谨说不过他，于是三人一起定计。
李靖率兵连夜出发，李积领军跟进。
三人定好计划，李靖大呼快哉，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引得二人注目。
“奇怪，今日杨夫人怎么迟迟不来，我这肚子都有些饿了，啊，哈哈哈”商议完大事的李靖，头脑冷静下来，血液回流，肚子居然咕咕叫了起来，他大笑着揉了揉肚子。
张公谨也是皱起了眉头：“是啊，杨夫人一道是很守时的，怎么今日晌午却迟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乌鸦嘴！”李靖瞪了他一眼。
李积笑了笑回道：“可能是什么事误了吧，杨夫人称得上一代巾帼，这城里大小事她都治理的井井有条”
李靖和张公谨都是点了点头。杨纵横之妻，当真有大唐巾帼之范。
却见校尉急匆匆地冲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像什么样子”李靖喝住他，见他头盔也没戴正，头发散乱，一副慌乱得像打了败仗似的蠢样子，李靖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杨夫人出事了！”校尉没有似乎没有听见李靖的呵斥，大口喘息着，却报出来一个可怕的消息。
“什么！？”李靖大叫一声，随即恶狠狠地瞪着张公谨。张公谨自然也是无视了李靖的目光，开口询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杨夫人，给大伙准备伙食的时候被游荡的突厥抓走了！”
“妈了个巴子，准备伙食也会被突厥抓走，你怎么守的城！”李靖一个大逼斗抽在校尉脸上。
“她是不是去城外了？”张公谨面容严肃地看着校尉。
“是，杨夫人，说……”校尉捂着脸，支支吾吾地没有开口。
“妈的，磨磨唧唧，说的什么！”李靖又要一个逼斗过去，却被李积拦住了。这毕竟不是校尉的错。但此刻的李积也是面容愤怒：“说！”
“她说要让士兵们吃好点，好给杨将军报仇。”校尉憋了一口气，脱口而出。
“所以她就去城外挖野菜了？”李积想到了什么，眼睛仿佛能喷出来火焰。
“妈的，老子让你看着她，看着她，你就是这么看着她的！”李靖摆手挣脱李积的束缚，一把拽起校尉，“你该死啊！”李靖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他。
同时他又很后悔，自己早该想到的，在粮食紧缺的城中，野菜是不会凭空出现的。自己真傻，真的。
李积感觉有一口火压在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来，“你是何时知道这个消息的？”
“回大人，我自知道这个消息就赶紧来通报了。是与杨夫人同行，逃出来的小女孩告诉我的”校尉跪在地上，眼中已经有了死志。
“带我去见她！”李靖怒目圆睁，吼声如雷。
众人下了城墙，面前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估摸着七八岁的样子。
“小姑娘，你和将军叔叔说说，杨夫人怎么了？”张公谨蹲下来温柔地询问。
“杨夫人？”小女孩似乎很陌生这个称呼。
“涂雅！”李靖面容狰狞，很用力地说到。这倒是小女孩熟知的，不知是李靖的可怕，还是回忆的可怕，小姑娘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呜呜，雅雅姐被坏人抓走了……”
原来涂雅召集城中的女眷们去城外给士兵们挖野菜，这两天，突厥也是知道了唐军来了援兵不敢靠近城中，方圆较为安全，所以她们才得以出城。可是不料今天稍微走远了一点就碰上了游荡的突厥。
一众年纪较大的女子护在小女孩面前，才让她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