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给自己起这个名字，是觉得自己是遭人厌恶的，是他对自己的否认......”
沈冥掩住眸底的震惊：“所以现在府里的爹，其实是沈厌。他杀了庄子里的所有人，是吗？”
“是。”贺老太太叹息了一声：“沈厌与牧儿不一样，他嫉恶如仇，有仇必报，他对庄子上那些人怀恨已久......”
“所以他一直在暗暗蓄力，待自己足够强大又有了合适的契机，他就杀了庄子上所有人。”
贺老太太一双老眼中闪过嫉恨：“但他们本就该死！他们收了我那么多银钱，竟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趁我不在欺辱我的牧儿......”
“若不是他们，我的牧儿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南星的眼圈儿蓦然红了：“他还杀了我爹......是吗？他在我娘孕期时就已经杀了我爹取而代之了，是不是？”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纵然年幼时她与兄长得到过爹的疼爱，但那时候她就总觉得爹不如娘对他们好，哪怕爹对他们笑的时候，她也总觉得有种距离感，觉得爹的笑不那么真心实意......
那时候还当是错觉，原来她的感觉根本没错，那人就是虚情假意，那人根本不是她爹！
若是她亲爹......会如何？
沈南星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想象不出来。
她不曾见过亲爹一面，还认贼作父，喊了旁人十八年的爹......
“是。”贺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沈南星眸中泪水簌簌落下：“我爹虽然资质平庸，但他为人善良谦逊，忠厚老实，孝顺父母，对我娘也是真心的好......”
她嘶吼出声：“您就知道心疼沈牧，觉得沈牧可怜，不许我和兄长找他报仇......可我爹又做错了什么？”
“他不是您的孩子吗？他就活该被沈牧杀掉吗？”
“是沈厌杀的！”贺老太太忽然激动起来：“是沈厌杀了你爹，与牧儿有什么关系？”
说起沈牧，她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我的牧儿最是乖巧，他聪明，懂事，又孝顺......”
沈南星哭着哭着就笑了：“这就是您离开侯府，来到寒山寺十几年不敢回京的原因吧，因为您不敢面对这一切......”
她站起身，语气冰冷：“既然沈厌不是您儿子，那我这就去杀了沈厌为我爹报仇！”
沈冥也跟着站了起来。
兄妹二人还没走到禅房门口，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
两人一回头，就见老太太将拐杖扔到一边，直挺挺跪了下去。
沈南星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语气仍是冷漠的无一丝感情：“您这是做什么？”
沈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走过去将老太太扶了起来：“您有什么话坐着说就是，您这么做，不是折煞我们兄妹吗？”
贺老太太一双老眼紧紧盯着沈南星：“南星，北月，你们长大了。祖母没有陪着你们长大，真的很遗憾......”
“这件事，是祖母错了......祖母当年识人不清，将你们二叔送入了狼窝，才导致了这一切的灾难......”
她在沈冥的搀扶下往前走了两步：“这些年，怀揣着这么一个大秘密在心里，祖母每日寝食难安......”
“你们爹是个好孩子，祖母对不起你们爹，也对不起你们二叔......祖母这一辈子，为人妻不得你们祖父满意，为人母，两个孩子都没照料好......”
“后来做了祖母，也没能照顾你们兄妹长大......”
“祖母这一生真的很失败，但，你们爹从小是在全家人的呵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可你们二叔从小就孤苦伶仃，受人欺辱......”
贺老太太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就看在你们二叔苦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们就饶了他这一命......算祖母求你们了，行吗？”
“祖母愿意，一命换一命......”
贺老太太忽然使力推开沈冥，用尽全力一头朝着禅房中央的立柱上撞了过去。
“祖母！”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兄妹俩根本来不及反应，要去救人是绝然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砸下来一个人，正好挡在了贺老太太与那根立柱之间，将贺老太太抱住了。
是先前被祖母吩咐去煮茶的青年男子。
沈冥与沈南星狠狠松了口气。
青年将贺老太太打横抱起，对两人颔首：“祖母晕过去了，回去喝点药歇息一晚就能大好，两位不必忧心。”
说完这席话，他顺着二人的视线，也看向了头顶的那个方形大洞，沉默了一瞬。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谈话。但祖母这些年已经寻死十多次了，今日你们前来她情绪不对，我不得不提前准备......”
沈冥朝青年男子拱了拱手：“无事，谢谢你救了祖母。”
青年男子看向兄妹二人：“此事祖母也很痛苦，她从未原谅自己，在寺里清修十多年也未放下，隔一段时日就会寻死一回......”
“祖母并未做错什么，你们以后别来了。”
说完抱着贺老太太就要离开。
沈南星叫住了他：“等等，你是沈琰。”
青年男子停住了脚步，却并未回头：“是，我是沈厌的儿子，但我什么也没做。”
他顿了顿，又道：“但沈厌杀了你们爹是事实，你们可以去找他报仇，要杀了他也行。祖母这里有我，不会有事。”
他回过头来：“但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因为沈牧确实是无辜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沈南星：“你的意思是......？”
沈琰：“抹杀沈厌，让他彻底变成沈牧。”
沈南星沉默了。
沈琰一脚踏出禅房，又补了一句：“据我所知，南疆女皇近日来了北越，她是为沈牧而来......”
“若你们执意要杀了沈牧，南疆恐会举国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