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开始规律性闪烁,将审讯室苍白的墙壁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棋盘。徐麟盯着单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领带歪在锁骨处,袖口还沾着下午追捕毒贩时蹭的机油——这是他调任刑侦支队的第七天,也是首次独立审讯暗网直播案的核心嫌犯。
铁椅上的男人正用中指关节敲打桌面,节奏与灯光闪烁完全同步。张猛,三十七岁,网名「死神主播」,在暗网直播杀人累计十七次,每个镜头都以受害者瞳孔特写收尾,而此刻他正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徐麟,嘴角扯出扭曲的笑。
「徐警官,」张猛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每次直播,受害者最后都会喊你的名字?」
监控器的红点突然爆闪两下。徐麟的手指在审讯记录上停顿半秒,那些被马赛克处理的视频片段里,濒死者的确在唇语中重复过「徐」这个音节,但所有音频文件都在上传警局服务器时离奇损坏。
「说说你背后的人。」徐麟选择忽略这个问题,钢笔尖在「1996年文物走私案」的关键词上划出深痕,「宋氏集团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把杀人做成真人秀?」
张猛的笑声突然卡住,身体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在椅上。徐麟注意到他的瞳孔正在急速收缩,虹膜表面泛起细密的金箔状光斑——那是服用新型致幻剂「青磷」的典型症状,可半小时前的尿检显示他体内毫无药物残留。
「徐...」张猛的喉间发出气音,右手食指在金属桌面上划出刺耳声响,歪斜的「96」字痕里渗出黑血。徐麟刚要起身,男人的后脑勺突然重重磕在椅背上,眼球向上翻出眼白,嘴角溢出的血液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符文图案。
监控室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响起。徐麟扯掉领带冲出门时,走廊尽头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爆裂,玻璃碎片混着电火花砸落,在他脚边拼出与张猛血液相同的符号。等他撞开监控室大门,值班警员正对着屏幕发抖——录像显示,张猛死亡前0.3秒,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一个穿警服的模糊人影,肩章样式却是二十年前的老式设计。
法医室的不锈钢解剖台泛着冷光,徐麟看着王法医举起手术刀的手突然僵住。刀刃在张猛肝脏表面划出刺目反光,半枚嵌入肌肉的微型芯片正随着尸体体温发出幽蓝荧光,芯片表面蚀刻的符文,竟与三天前神秘道士塞给他的符咒完全一致。
「金属成分检测不出来,」王法医摘下手套的手在发抖,「像是某种...活的金属,还在轻微蠕动。」他指着芯片边缘渗出的血丝,「徐警官,这东西好像长在他的神经线上,就像...原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徐麟的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叶小棠发来的消息:「张猛云盘破解进度87%,加密文件夹名称是‘2015.4.12’——交警队档案室火灾那天。」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交警大队时,曾在火灾废墟捡到过半片烧不化的青铜残片,后来被队长严厉要求上交,再没了下文。
解剖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正的身影带着冷风撞进来,警服肩章上还沾着夜雨。「局长要结果,」他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下颌绷出冷硬的线,「尤其是他指甲缝里的纤维,和三年前那起高速公路碎尸案...」
「是同一种。」徐麟打断他,翻开现场勘查报告,张猛指甲里的青紫色纤维,与2015年档案室火灾现场残留的材质完全吻合。这种能抵抗1200c高温的特殊纤维,警方资料库中只有一条记录:1996年宋氏集团码头仓库走私案,犯罪嫌疑人曾用同类材质包裹文物。
凌晨五点,徐麟坐在办公室电脑前,键盘上的指纹灯照亮他眼下的青黑。张猛云盘里的加密视频正在逐帧解析,当画面跳出档案室监控视角时,他的后背骤然绷紧——青紫色火焰从档案柜底层窜起的瞬间,戴青铜面具的人影正将编号「1996-07」的档案袋投入火中,袖口闪过的警徽反光,与他现在别在胸前的制式警徽截然不同。
视频在最关键的瞬间卡顿,画面定格在面具人转身的侧脸。徐麟放大像素,发现那人耳后有片蝶形胎记,与他在警校毕业照上看到的中队长耳后一模一样——可那位中队长,分明在2010年的缉毒行动中壮烈牺牲了。
抽屉里的符咒突然发烫,徐麟摸出那张泛黄的宣纸,背面「1996年文物走私案」的编号正在渗出血迹,与张猛死前划出的「96」字痕完全重合。他忽然想起穿越初醒时,枕头上也有相同的符文印记,当时以为是做梦,现在看来,更像是某种...唤醒仪式。
窗外传来闷雷般的巨响,整栋大楼的灯光瞬间熄灭。徐麟摸黑走到窗前,只见市立医院方向腾起诡异的青紫色光芒,与视频里的火焰颜色分毫不差。手机在这时亮起,叶小棠的消息带着颤音:「徐队,张猛的尸检报告...肝脏里的芯片,检测出你的dNA信息。」
纸张撕裂声从身后传来。徐麟转身时,发现自己刚才放在桌上的审讯记录被烧成灰烬,唯有「1996」三个数字以焦黑印记的形式留存,仿佛有人从另一个时空隔着火焰写下警告。他忽然想起道士曾说过的话:「有些火,烧的不是档案,是记忆。」
当备用电源启动时,徐麟注意到审讯室方向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他冲过去时,发现张猛的尸体不知何时被移出法医室,解剖台上用血迹画着与芯片相同的符文,而在尸体手腕内侧,原本被衣物遮盖的皮肤上,新浮现出一行刺青:「七月十五,码头仓库,等你回家。」
凌晨六点,徐麟站在档案室废墟前,鞋跟碾碎满地焦黑的文件残渣。夜风带来若有若无的 chanting 声,他忽然想起穿越前最后一个清晰画面:暴雨中的码头仓库,青铜面具人举起染血的匕首,刀刃上倒映着自己惊恐的脸——而那具身体,分明比现在年轻十岁。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徐麟点开的瞬间,后颈泛起刺骨的寒意:照片里,张猛的尸体正躺在解剖台上,双眼圆睁,瞳孔里清晰倒映着他此刻站在废墟前的身影,而在他背后三米处,另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正举起相机,闪光灯的白光在暗夜里格外刺眼。
文件夹落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麟转身时,周正正弯腰捡起他掉落的现场勘查报告,警服下露出的半截手臂上,蝶形胎记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光芒。「徐警官,」周正的声音比夜色更冷,「有些真相,还是永远埋在火里比较好。」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与档案室废墟深处传来的齿轮转动声诡异地重合。徐麟看着周正转身时,警服后领露出的条形码贴纸,突然想起张猛云盘里未被烧毁的半张照片——1996年的实验室里,年轻的周正正站在编号「0715」的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的人体,分明有着与他完全相同的面容。
符咒在口袋里再次发烫,这次徐麟清楚地感受到,那不是灼烧,而是某种生物电流的震颤。他忽然明白,张猛临死前划出的「96」,不是年份,而是他作为「永生计划0715号实验体」的编号,而档案室的那场火,烧掉的不仅是档案,更是将他困在2025年的最后一道枷锁。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徐麟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正在无意识地敲打墙面,节奏与张猛在审讯室时完全一致。墙面传来空洞的回响,他顺着声音敲开剥落的墙皮,露出后面嵌着的青铜板,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与芯片相同的符文,而在正中央,深深刻着三个数字:1996。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小棠举着平板电脑冲过来,屏幕上是张猛云盘里刚破解的最后一段视频:1996年7月15日,暴雨中的码头仓库,年轻的徐麟被绑在青铜祭坛上,李建国举着匕首缓缓靠近,而在祭坛下方的水池里,漂浮着十几具与他面容相同的尸体,每个尸体手腕内侧,都有与张猛相同的刺青。
「徐队,」叶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都是2010年7月15日,和李队长殉职的日子一模一样。」
徐麟盯着视频里自己临死前的眼神,忽然想起穿越后的每个雨夜,他都会梦见自己在深海下沉,周围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档案袋,每个袋子上都写着「1996-07-15」。原来不是穿越,是重生,而每次重生,都是为了修正那个暴雨夜的错误。
审讯室的诡雾渐渐散去,晨光中,徐麟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发现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匕首状的疤痕,与视频里年轻的自己胸口伤口完全吻合。他忽然明白,张猛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那些被烧掉的档案,那些神秘的符文,那些与他面容相同的尸体,都是「永生计划」织就的巨大蛛网,而他,既是猎物,也是唯一能破网的人。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局长发来的短信:「来办公室,带张猛的芯片。有些事,该让你知道真相了。」徐麟摸着口袋里发烫的符咒,忽然想起道士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当青磷火再次燃起时,你要记得,1996年的你,从未真正死去。」
他转身望向档案室废墟,昨夜被雨水冲刷的地面上,张猛的血迹竟未被冲淡,反而凝结成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指市立医院方向。而在箭头末端,清晰地写着三个日期:1996.7.15,2010.7.15,2025.7.15——今天,距离最后一个日期,还有整整三个月。
荧光灯终于停止了闪烁,可徐麟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他捡起地上的调令,背面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别相信穿警服的人」,而落款,是他自己的签名,却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陈旧墨迹。
当他走向局长办公室时,走廊尽头的监控突然转向,镜头闪烁的红光中,徐麟仿佛看见监控器里倒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现在的自己,另一个,是1996年那个倒在青铜匕首下的年轻人,嘴角挂着与张猛临死时相同的诡异笑容。
审讯室的诡雾,终将散去,但属于徐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那些被火焰吞噬的真相,那些在暗网闪烁的直播画面,那些刻在芯片与符咒上的符文,都在诉说着一个跨越十年的惊天阴谋——而他,作为「永生计划」唯一的幸存者,必须在2025年7月15日前,解开所有谜团,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永远困在时间的轮回里,重复经历1996年的那个暴雨夜,直到意识彻底崩溃。
徐麟握紧手中的芯片,金属表面的符文突然发出强光,在地面投下一行阴影:「第七次轮回,开始。」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等待他的,是真相,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陷阱?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场关于意识、记忆与重生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