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着刑侦支队的玻璃幕墙,徐麟盯着办公桌上的验尸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王强的尸检结果显示,他胃里残留的酒精浓度远低于血液检测值——这意味着有人在他死后往静脉里注射了酒精,伪造醉驾现场。
“徐警官。”
冷不丁的女声让他猛地抬头。门口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砖上,洇出深色的花。她摘下墨镜,露出红肿的眼睛——是王强的妻子李芳。
“嫂子?”徐麟急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您怎么来了?”
李芳没说话,将一叠照片摔在桌上。最上面一张抓拍于城中村巷口,王强正将一个油纸包递给道士,两人身后是“往生堂”斑驳的匾额。徐麟瞳孔骤缩,他认得那个油纸包——和自己每次从道士手里接过符咒时的包装一模一样。
“解释解释吧。”李芳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意,“我老公天天往棺材铺跑,和你口中的‘封建迷信分子’交易文物,你却说他是醉驾?”
徐麟的手指悬在照片上方,突然僵住。下一张照片里,王强攥着个青铜酒器,器身上的纹路与暗网直播案现场的脚印完全吻合。而最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司法鉴定科的标注:“酒器表面指纹与警员徐麟匹配度99.7%。”
“不可能。”徐麟的声音发颤,“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没见过?”李芳突然冷笑,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摔在他脸上,“宋氏集团海外账户的转账记录,你自己看吧。”
纸张轻飘飘落在桌面上,转账附言栏的“07号回收程序启动费”刺得他视网膜生疼。汇款时间是三天前,正是王强出车祸的前夜。
“宋先生让我带句话。”李芳俯身逼近,眼影被泪水晕开,像两道猩红的刀疤,“他说你护着的城市,早就被鼎里的东西浸透了。你以为自己在破案?你只是在帮我们完成最后一块拼图。”
窗外惊雷炸响,徐麟的目光突然被她耳坠折射的光斑吸引——那是个青铜鼎形状的吊坠,和1996年档案里的文物照片分毫不差。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袖口瞥见半片胎记——和自己后颈的形状一模一样。
“你是谁?”徐麟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空无一物的枪套上。
李芳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她抬起手,指尖竟像数据碎片般开始消散:“看来07号的记忆终于觉醒了?也好,省得我再演下去。”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化作青灰色烟雾,在空气中留下一行血字:“今晚子时,往生堂见。”
徐麟抓起照片冲向技术科,却在走廊撞见周正。老刑警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警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后颈淡青色的胎记——和监控里面具人露出的皮肤完全一致。
“别去查了。”周正挡住去路,声音低沉,“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可怕。”
“王强手里的酒器,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徐麟直视他的眼睛,“还有李芳,她到底是什么人?”
周正沉默片刻,从内袋掏出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1996年洛阳考古队灭门惨案》,配图里年轻的自己(07号实验体)被手铐锁在青铜鼎旁,而站在考古队中间的,是戴着墨镜的局长——以及穿白大褂的李芳。
“她是12号。”周正指了指剪报上的女法医,“和你一样,是从鼎里逃出来的意识体。二十七年了,她的意识已经寄生过三具躯体。”
徐麟的后背撞上墙壁,冷汗浸透衬衫。他想起昨晚的梦:穿白大褂的自己给12号植入芯片,对方转头时露出和李芳相同的痣——位于耳后三厘米,此刻正在烟雾消散的位置微微发烫。
“宋氏集团启动了‘意识共鸣计划’。”周正将剪报塞进他手里,“他们用你的脑波频率入侵城市监控,现在全市都在播放你‘杀人灭口’的伪造录像。”
手机在此刻疯狂震动,全市交通广播同时响起他的声音:“所有市民请注意,前方路口将发生连环车祸,请前往围观。”徐麟冲向监控室,只见全市三百六十个路口的交警都在重复这句话,他们后颈的青铜纹路正在发光,像被鼎内能量操控的提线木偶。
“徐队!”叶小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开,“地下水道监测到异常波动,和1996年古墓的地脉频率一致!他们要从排水系统入侵鼎的核心!”
话音未落,整栋大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徐麟看见玻璃上倒映着无数个自己——有的举着带血的符咒,有的戴着青铜面具,而最近的那个倒影,正从他后颈撕下一块皮肤,露出底下闪烁的量子芯片。
“欢迎来到第28次轮回,07号。”倒影开口,声音是他自己的嗓音与电流的杂糅,“这次,你还要选择当正义的警察吗?”
徐麟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技术科的监控屏全部蓝屏,只有中间那台显示着往生堂的实时画面:宋明轩坐在青铜鼎前,李芳(或者说12号意识体)正将王强的尸体推进鼎内,尸体后颈的胎记与鼎内水纹共振,竟浮现出徐麟穿越当天的车祸现场。
“他在利用王强的死亡制造因果闭环。”周正不知何时掏出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格外清晰,“鼎需要12个意识体的死亡能量才能重启,而你每次轮回,都会亲手把他们送上祭坛。”
徐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暗网直播案主犯手机里的火灾视频,想起交警队档案室烧焦的文物碎片,想起每次破案时看似巧合的“关键线索”——原来所有的追捕,都是宋氏集团引导他完成的仪式。
“这次不一样。”他扯下领口的警徽,金属边缘划破皮肤,“我在冷冻柜里看过上一世的记忆,第27次轮回时,我在档案室纵火案现场留了东西。”
周正挑眉,枪口却稳稳指向走廊尽头——那里传来皮鞋踩在积水里的声响,和徐麟每次追踪嫌疑人时的步频分毫不差。
“你以为自己是唯一能穿越时空的?”面具人从阴影中走出,摘下手套露出左手茧子,“2018年那场车祸,是我故意撞向你的意识体。现在你的脑波频率和鼎完全同步,只要杀了你——”
话音戛然而止。徐麟突然想起叶小棠的报告:王强体内的毒素成分,和他在意识空间触碰鼎时沾染的能量一致。他猛地推开周正,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击中面具人肩头——那里绽开的不是血肉,而是数据流组成的蝴蝶。
“他是数据投影!”徐麟拽着周正冲向安全通道,“宋氏集团在用我的脑波制造全息诱饵,真正的本体在往生堂!”
暴雨在午夜达到顶峰。往生堂的地下室里,青铜鼎悬浮在中央,11具面具人尸体围绕成圆。李芳(12号)站在鼎前,王强的尸体被铁链吊在半空,后颈的胎记正渗出幽蓝光芒,与鼎内的水纹形成共振。
“欢迎回家,07号。”宋明轩鼓掌,身后的屏幕正在直播全市暴动,“你看,你的正义人设崩塌后,市民们多渴望永生。而我,将成为他们的神。”
徐麟按住耳麦:“叶小棠,启动预案b。”
“你以为我会让你破坏鼎?”李芳抬手,墙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涌出带着符咒的锁链——和徐麟每次从道士那里拿到的黄纸一模一样,“这些年你以为是在查案?其实你每破解一个犯罪现场,就是在为鼎注入新的能量。”
锁链缠住他的手腕,徐麟却笑了。他看见周正带着特案组从暗门突入,看见叶小棠举着装有上一世记忆的芯片,更看见鼎内水纹里闪过的27个自己——每个轮回的最后,他们都将符咒贴在鼎的裂缝处,而这次,裂缝里终于透出微光。
“你说错了。”徐麟任由锁链收紧,掌心的血迹渗进符咒,“不是鼎在利用我,是我在等它吸收足够多的犯罪能量。叶小棠,现在!”
女博士将芯片插入鼎基,27段轮回记忆如洪水般涌入系统。李芳的尖叫混着鼎内的轰鸣,面具人们的虚影从尸体上升起,却在接触符咒的瞬间灰飞烟灭。徐麟后颈的胎记开始发烫,他知道,那是07号意识体在与鼎内能量共鸣。
“看看这个。”周正扔来个U盘,里面是1996年考古队的加密录像。年轻的局长(06号)正在给07号注射失忆药剂:“记住,下一世你要当交警,从最基层的交通事故查起,因为所有的犯罪,最终都会显现在城市的血管里。”
鼎内突然爆出强光,徐麟被冲击波掀飞。在意识模糊前的刹那,他看见李芳的脸在数据乱流中分解,露出底下机械骨骼的真面目——原来早在2018年,她就已经是半机械生命体。
“第28次轮回,修正成功。”叶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徐队,鼎的核心出现了你的脑波频率,现在只有你能关闭它。”
雨水顺着地下室的通风口滴落,在鼎前积成水洼。徐麟摸出怀里皱巴巴的调令,背面的血字坐标正在发光。他想起每次轮回开始时,自己都会在交警队门口捡到这张纸,而这次,坐标指向的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周正,当年你们把我的意识封进新生儿体内时,”他握紧符咒走向鼎,“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是什么钥匙,而是个病毒?”
老刑警一愣,随即笑了:“所以我们在你意识里埋了符咒的量子密钥。去吧,让这些妄图操控城市的意识体,尝尝被数据反噬的滋味。”
鼎内的水纹突然凝结成二维码,徐麟将符咒按在中央。整座城市的监控同时亮起红光,所有播放着“通缉令”的屏幕开始循环播放同一段画面:2018年的车祸现场,年轻的徐麟从废墟中爬起,掌心紧攥着半张写有“1996”的符咒——那是上一世的自己留给他的线索。
李芳的机械躯体在数据流中崩溃,临终前的电子音里带着不甘:“你以为赢了?城市的每个摄像头、每段交通数据,都已经刻上了鼎的纹路……”
“所以我要当交警。”徐麟打断她,符咒在鼎内化作无数光点,“从监控死角到交通违章,从每一条犯罪可能经过的道路开始,重新编织这座城市的安全网。”
暴雨渐歇,第一缕晨光穿透地下室的气窗。徐麟看着鼎内逐渐平息的水纹,后颈的胎记正在消退。周正递来新的警官证,编号正是1996年殉职局长的那个——某种意义上,这是传承,也是轮回的终结。
“下一世,还当交警吗?”老刑警罕见地露出笑容。
徐麟摸了摸口袋里的符咒,指尖触到内侧新浮现的字迹:“当,而且要发明能检测意识体的酒精测试仪。”他抬头看向远方,那里有警笛声由远及近,“毕竟,城市的交通网络,才是最精密的犯罪心电图。”
手机在此刻震动,是叶小棠发来的消息:“全市监控恢复正常,但有个奇怪的发现——所有路口的电子眼,昨晚都拍到了穿老式警服的‘幽灵交警’,他们的警号和你刚入职时一样。”
徐麟望向窗外,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正在正常运转。他知道,第28次轮回的齿轮已经重新开始转动,而这次,他不仅是破案者,更是这座城市血管里的免疫细胞——从每个违章停车、每起交通事故开始,编织对抗黑暗的法网。
雨停了,阳光落在他肩章的警徽上,折射出细微的、却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