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少年讶异的眼神，宋春驰正要解释，耳朵敏锐地再次捕捉到激光出现的动静。
目光沉下时，心中却忽然“叮”一声，亮起一个明悟的灯泡。
难道不能提的，是“他们是一个人”这一点？
回想起在咨询室，也是在他说出这个判断后，那道激光马上就出现了。但如果话语是关键，小鹿上次在病院，怎么也遇到了激光呢？
还有别的触发条件？
还是说，病院是特殊的？
宋春驰觉得，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再去病院一次，那里肯定隐藏着关键信息。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宋春驰收敛心神，冲水鹿彻大声道：“小鹿，你的经验不管用了！各位，看情况躲吧！”
水鹿彻刚想反问，眼角就闪过白光，把他到嘴的话逼回了肚子里，只剩下将近崩溃的叫苦声，“还来吗？！我的脚还没好呢！”
而且激光不止一道！
接连扫射而来的光线让众人措手不及，即使有宋春驰提前预警，也躲得格外艰辛狼狈。
戚往之擦掉挂在眼角的汗，刚喘出一口气，忽然背后一阵阴凉，危险的感觉让他寒毛直立，耳熟的嗞啦声出现在身后！
本就急促的心跳再次飙升，戚往之奋力让自己做出闪避的动作，可精疲力竭的躯体却无法再迅速给出回应。
来不及了！
绝望感袭来，戚往之抿紧嘴巴，试图让自己在被激光切穿时不发出丢脸的惨叫。
似乎有一阵风拂过，腰间像是被最坚实的武器击打，腰腹剧痛，牙齿磕破了抿紧的嘴唇，他无法抑制地发出呼声，鲜血流进口腔，一股铁腥的味道。
戚往之脑海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有人救了自己！他是英雄！
“别发呆！”耳边响起的却是一声清脆的女孩的声线。
他抬眼，看到女孩凌乱的发辫被她随手甩在后背，身影明明那么单薄，却是那样强大而又轻灵，甚至能在千钧一发的危机之中拯救必死的他。
戚往之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觉，激光还在肆虐，不能放松，刚才的绝望在此时转化为更加强烈的求生欲，有力量从脚底升起，支撑他躲开了又一道激光。
惨烈的叫声响彻耳际，席濯流偏头看去，只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从激光切出的缝隙边缘坠落。
午夜子时的人？
叫什么来着？记得好像姓路吧？路今白？
这么掉下去，还能活吗？
宋春驰同样注意到惨叫，眼神忍不住往缝隙深处观察，却是深不见底，下面位置狭窄，没有躲避的空间，掉下去即使大难不死，也很难躲过后续的危机。
不禁摇头，又感叹还好自己足够幸运，至少还活着。
嗞啦的电流声不绝于耳，些许的分神已经是冒险，宋春驰收回思绪，正好又有激光扫来，前进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他的落脚处，而这已经被之前的激光分割成一块孤地。
哪里幸运了！？
他心里吐槽，赶紧蓄力助跑两步，一下跃到对面安全的地块上。
刚站稳，另一道身影也从不同方向跳了过来。不知是因为身高导致的重心不稳的缘故，还是紧张频繁的高强度躲闪已经让人力竭，那身影落地之后并没有站稳，而是止不住地向前倾倒，而前面又是一道深沟。
宋春驰皱眉，不假思索地一把拉住那人的手，止住对方往前倾的趋势，“小心脚下！”
陆旷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稳住身躯，看了眼差点一步踩空的深缝，又转向宋春驰，红眸微闪，“谢了！”
宋春驰一笑，一边说“不客气”，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耳朵也专心听着声音，确定不再有激光出现，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像结束了。”
“再不结束都快没地方站了！”不远处传来水鹿彻的应和。
短短几分钟，刚刚还一片平坦碧绿的草坪，用四分五裂都不足形容，一道道深凿沟壑纵横交错，分割着众人的落脚空间，在不远处的别墅也已支离破碎，和之前温馨的模样反差巨大。
戚往之看着那些断壁残垣愣神了一会，脑海忽而闪过便宜父母和妹妹的脸。虽然知道那只是npc，他这一刻仍然不禁想到，他们就这样死了吗？
对于这个家，他还有许多疑问没搞清楚，但现在似乎也不能再提供线索了。他眼睛微微轮动，望向另一个方向。
那边，南宫晋和他一样灰头土脸，正用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侧过头来看他，变化的眼神让戚往之不由猜测，对方已经知道了什么。
会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吗？
他看了眼脚下的深渊，开始回想进入副本以来经历的所有剧情，试图串联成一条线，并以此平缓内心的激荡。
奚承平半蹲着，一手撑在地上，冷冷笑了，“没有赶尽杀绝，是不想，还是不能呢？”
“应该是不能吧。”接话的是个女子。
齐思贤抬眼，正见玉旬被铁璇玑扶着，眼睛盯着宋春驰：“小宋，刚刚那个结论，我希望能听到依据。”
宋春驰：“可以啊。”
陆旷问：“什么结论？”
面对那双红瞳的逼视，宋春驰摆手，“好了好了，不会故意瞒着你的，但我不想再看见那激光了，不能在这里说。”
“你觉得激光也和结论有关？”玉旬十分敏锐。
“八九不离十。可能也有其他因素。小鹿，你觉得呢？”
“啊？”水鹿彻正躺在地上咸鱼瘫，闻言抬起脑袋看向宋春驰，“我觉得什么？我连你们说的结论是啥都没明白。我配觉得吗？”
他说完，松了劲，望着已然变色的天空，“我现在只想在我们变成落汤鸡、更加狼狈之前，回到集合点。”
他眼神微晃，想到什么，吸了吸鼻子，唉声叹气:“唉，静奴啊静奴，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顶着一张少年稚嫩的脸，语气却像个老父亲，耍宝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也驱散了几分沉闷氛围。
戚往之这才有心情关注天气的变化。
和之前他与南宫晋冲出别墅时的晴朗不同，天际乌云密布，一副暴雨将至的态势，而面前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居所，已经被激光蹂躏成废墟。
等等——
戚往之这才注意到，这里除了别墅与草坪，以及头顶的天空，竟然再没有其他景物。
这意味着什么？
违反常理，不真实，不可能真实存在。
戚往之进而联想到的，是所有人聚集的集合点。
空白的，封闭的，那样的地方，同样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
这让他越发混乱，甚至产生一种猜想——
难道说，之前他们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那那些情绪、那些复杂的、浓烈的、让人无法忽视、挥之不去的感觉，也是假的？
双眼会被幻象欺骗，心也会被伪造的假象蒙蔽，乃至心情也随着虚幻的关系而起伏了……吗？
那些npc，只是他的幻想？并不真实存在吗？
越想脑子越乱，各种念头拥挤着，直至再理不清头绪。
戚往之学着水鹿彻躺在了地上，放弃了思考。
和戚往之的混乱不同，宋春驰此刻思路十分清晰。
他们中间，肯定有几个人的身份是相同的。他坚持自己的判断，也是源自那本人格障碍的心理学书籍中提及的思考。那份档案也是提示之一，他只等回到集合点，询问众人一个问题，就能更加确定。
虽然副本要求的几个任务，他还没有答案，但至少已经有明确的目标，宋春驰现在完全不慌。
一滴两滴，清凉的雨水落了下来。
在水鹿彻嘟嘟囔囔的抱怨中，钟声再次响起，和以往不同的是，之前这钟声令人心生古怪与恐惧，此刻却让他们感到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