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米色纱帘时，于子涛的手机闹钟第三次响起。
他伸手摸了个空，床头柜上只剩一杯凉透的蜂蜜水，杯底沉着两片没化开的柠檬。
冯瑶的粉色拖鞋歪歪斜斜地摆在玄关，烘焙坊的备用钥匙不见了。
“唉，这丫头，放的幸福不享受，偏偏找苦吃……”
知道冯瑶又去了烘焙坊，于子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划开手机，润合股份的公告栏依旧空白。
停牌好几天，股吧里已经有人开始编造负面消息。
他盯着K线图上那个90度垂直的红色箭头，突然有点忐忑起来。
涨势逆天的股票停牌时间越长，未知因素就越多，持仓者的心理状态就越差，一旦开盘，必然如泄洪之水，滔滔不绝。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于子涛伸了个懒腰，“算啦，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简单洗漱完毕，对着镜子胡乱挠了挠鸡窝头，便走进厨房给自己鼓捣起了早餐。
厨房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音乐门铃也跟着哼唱起来。
\"陈哥？\"
于子涛拉开防盗门，一颗锃亮的大光头先探了进来。
陈小三提着两个黑皮小西瓜，活像拎着两颗地雷，脑门上的汗珠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最新品种！黑美人！\"
陈小三献宝似的举起西瓜，塑料袋上的水珠滴在地毯上，\"你嫂子店里今早刚到的……\"
“你又偷嫂子的瓜？”于子涛一挑眉，“想跪搓板了吧？”。
陈小三挤进门，驼色poLo衫后背湿了一大片。
“偷自己老婆的怎么能叫偷呢，应该叫拿！”
他讪讪一笑，拿起餐刀就往下切，“快把冯瑶叫出来一起尝尝！”
于子涛急忙阻止：“先别切了，冯瑶去烘焙坊了。”
“这丫头咋是个工作狂呢？真不叫人省心！”
陈小三放下餐刀，突然闻到一股煎蛋的焦糊味，“小老弟，还没吃早饭呢？”
见陈小三一副馋涎欲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于子涛从笼屉上拿出一个热馒头，将锅里的两个煎蛋全都夹了进去，转身递给他：“你先吃，我再煎两个。”
“嗯，好好……”陈小三接过咬了一大口，满嘴流油。
他觉得不过瘾，又挖了两大勺油泼辣子抹到热馒头里。
煎蛋的软腻混着油泼辣子的焦香，吃得那叫一个美。
\"鲁飞那小子，麻将牌玩得忒溜了，昨晚把我们仨赢得裤衩都不剩！马宇杨连藏在袜子里的私房钱都掏出来了。\"
陈小三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鲁飞可是西林大学麻将大赛冠军……\"
于子涛又打了两个鸡蛋，\"去年校庆，他把体育学院院长赢得当场摔了麻将桌。\"
油锅\"滋啦\"一声响。
陈小三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扯了张餐巾纸擦手。
“可我听马宇杨说，他要和媳妇离婚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要不咋说他牌场得意，情场失意呢？”
于子涛叹了口气，点点头，“我已经委托信阳地产的张律师，帮鲁飞去协调财产分割的事情了。”
陈小三惊呼起来：“我去！一离婚就到手几百万？他媳妇该乐得一蹦三尺高了吧！”
“要说不是呢？可人家就是不签字。”于子涛拿起锅铲，将煎蛋翻了个面。
陈小三打了个饱嗝：“为毛啊？”
“要是你，你会要几块金元宝呢，还是要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呢？”
陈小三脱口而出：“金手指！”
于子涛两手一摊：“答案不就出来了？”
陈小三突然反应过来，赶忙解释：“我不是贪啊，99%的人都不懂得见好就收，多了还想更多！”
于子涛摇摇头：“人性啊，贪心不足蛇吞象！”
……
阳东三小。
刚下课的徐蓉夹着教案走进办公室，接了杯凉开水润了润干疼的嗓子。
她的胃里泛起酸水。
这几天靠着泡面和外卖过活，厨房水槽里堆满的泡面碗，就像她一团糟的生活。
徐蓉将教案摔在桌上，沉着脸想起了心事。
昨天晚上去见公婆的情景历历在目。
任凭她怎么道歉和流眼泪，婆婆就一句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
瞧瞧，这叫什么态度？
摆明了就是教唆你儿子跟我离婚呗！
哦，你儿子现在赚大发了，就看不上我这落魄小媳妇了？
随便扔个三百万，就像块烂抹布一样把我给甩了？
没门儿！
我徐蓉就是烂了臭了，也是你们鲁家锅里的肉！
见徐蓉眼圈发青，隔壁桌的刘老师从包里掏出一款眼霜，走了过来。
“徐老师，你的气色有点差呀，试试这个，摸到眼睛上冰冰凉凉的，舒服着呢……”
徐蓉接过来，看着管体上全是韩文，不由得咧了咧嘴。
“这是我老公从韩国捎回来的，质量没问题，放心吧！”
见徐蓉有些迟疑，刘老师又补充了一句。
显摆你有个好老公是吧？
徐蓉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很不爽，她嘴一撇：“再美的护肤品，都遮不住心里的肮脏！”
刘老师一下涨红了脸，胸前的铂金项链跟着起伏。
窗外操场上的嬉闹声飘进来，衬得办公室死一般的安静。
……
秦晋镇的冯家小院里。
张发贵坐在门槛上，正翘着二郎腿啃黄瓜。
裤腰上别的杀猪刀闪着寒光——其实根本没开刃，但吓唬人足够了。
这招还是跟林家豪学的，想到那个小白脸，他后脖颈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吵也不闹，就这么屁事不干地堵在大门口，冯强一家三口谁也出不去。
他就一句话，拿钱！
没钱？
那我就住你家吃你家，啥时候给够了八万块钱，我张发贵啥时候走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
老女人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呀！去年收的玉米还没卖出去，猪圈里的老母猪又难产......\"
冯老头很配合地摘下破草帽，露出油光发亮的秃头：\"张兄弟你看，我这帽子都戴了十年了，补丁摞补丁啊！\"
他翻过帽子，里面果然贴着块膏药似的补丁，就是浆糊没抹匀，边角还翘着。
张发贵吐出一口黄瓜籽，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继续演，我录个抖音。\"
他点开拍摄键，\"老铁们看看啊，奥斯卡欠这老两口一座小金人！\"
张发贵吐出黄瓜蒂，看戏似的鼓掌：\"继续演啊！我的粉丝可等着呢……\"
老女人哭声戛然而止，胳膊肘偷偷捅了捅老伴。
\"都是你这个逆子惹的祸！我今天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冯老头突然抄起门后的烧火棍，一个箭步冲向冯强。
躲在枣树后的冯强抱头鼠窜，还是被一棍子抡到了屁股上。
\"嘭\"的一声闷响。
藏在他裤兜里的iphone13突然掉了出来，还响起了欢快的钢琴曲。
\"最新款苹果手机！\"
张发贵吹了声口哨，\" 5999元呐，你这败家玩意儿说买就买，一点儿都不心疼！ \"
“什么？5999块？！”
老冯头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栽倒。
“你个不孝子，有钱买那么贵的手机，没钱给人还债？”
他气得胡子直翘，烧火棍雨点般落下。
“手机是我自己凭本事买的，那五万块钱是你们收的，凭啥让我还？”
冯强上蹿下跳像只猴子，突然\"嗷\"的一嗓子——烧火棍不小心捅到了他胳肢窝。
老女人见状赶紧扑上来拉架，被老头一肘子撞在鼻梁上，顿时眼泪鼻涕齐流。
\"加油！左边再来一下！\"
张发贵黄瓜啃得津津有味，\"老冯头你这棍法不行啊，要不要我教你两招杀猪的诀窍？\"
冯老头指着冯强鼻子，声音颤抖：“都是你祸祸一家人不得安生，现在又把个瘟神弄到家里来，你是嫌我和你妈活太长了吗？”
“你抱养的女儿现在有钱得很，你去找她呀！”
冯强躲在老女人身后，往地上啐了一口，“她要知道感恩，也不会这么对你！”
老头气得大骂逆子，扑上来就要扇冯强耳光，结果被老婆子一把抱住。
张发贵啃完最后一截黄瓜，突然起身拎起杀猪刀。
冯家三口齐刷刷后退三步，却见他只是慢悠悠地削起了黄瓜皮。
\"不急。\"
张发贵吹了吹刀锋，\"我有的是时间。\"
远处传来闷雷声，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而有些人，注定要被淋个透心凉。